《【GB】朱衣宴烛龙》
虚孱的雨,昨夜便已泣尽了,换得今日天光大盛。
周莲泱一个人在太阳里立着。太阳甚大,秋老虎的热劲未过,换了一身更厚重的戏服,就这么站了一会,便觉得额前微有汗意。手里端着的果子露,也在瓷瓶外渗出丝丝水汽。
金秋十月,菊花盛开,点缀在假山周围,看上去花繁似锦,叶碧如染。这待客的酒楼,在菊花的映衬下,倒很有几分雅致。
菊花与人俱在影中,室内琵琶叮咚,歌声缭绕耳际。他不便再等,端着酒,轻撩衣摆,踏入房门。
房间里,伯赏元已点了一桌好菜:清蒸大闸蟹,青背白肚,配上乘黄酒;青鱼秃肺,余下做红烧甩水,拌雪白新米饭;虾子大乌参,浇以河虾子与红高汤卤——顶考验选料烹调的本帮菜[1]。
见人进来,伯赏元轻捻山羊胡,呵呵笑道:“雀儿来得正好,我前日听老正兴的包厨王荐得这道大乌参,今日便有口福。过来坐,吃一碗,对身子好。”
雀儿……
每次听这花名从买了自己之人口中说出,周莲泱都要打个寒噤。
不过转瞬,周莲泱面上已恢复待客的容态,闻言浅笑,坐至伯赏元身旁,口里应着,抬腕先夹一只蟹,熟练地拆腿开膛,为他先剥一碗。
再顾陪客,一人盛一份,全伺候妥当,才用乌参浅浅沾唇——玉关柳早就嘱咐过,若夜里待客,最好一日不尽粒米,对客人好,也为自己好。
为了客人……
沉沉冷冷的眸光扫过腰带处佩的伪玉,与己之相像,令他蓦然一笑。
伯赏元因他一通周到服务,心情极好,捋须卖弄起对名菜名吃的了解。陪客自然捧场,夸赞伯见识广博,听其一言,学得颇多。一时包厢中全是男人粗哑的开声大笑。
伯赏元本来是“马快”出身,拜入青帮,后成为公租界一巡捕捕头。他幼年读了几年私塾,自诩翩翩浊世佳公子,衣冠要整洁,谈吐要温文,最喜旁人捧他与青皮、“灰窝”一类不同。
他肚子里有点文化,酷爱听戏,女/票伎玩/倡自然也要选顶头雅伎,平日只去“书寓”,外出专请“长三”作陪。听闻美租界新开一“泰春班”,寻常一少伶,风姿都堪比夺首花魁,自然不胜欢喜[2]。
那老鸨班头心思多,教他苦等一月,终于能赏一赏自己这千金抛费,是否值当。
酒过三巡,屋前两个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鼓萧笙的人也吹弄得越来越急。一人吹笛,一人摇起月琴弦子,戏演到浓时,却被伯赏元阻了一阻,骤然停止。
“难听,当真难听。”
他晃着头,陪坐的人也爱看戏,自然知道这酒楼请的小伶称不上好。一通喝倒彩,隔着一层粉,也能看到唱戏人脸上窘得忽青忽白。
伯赏元往旁边一瞧,就瞧见垂着颈子为他斟酒的“金腰雀”。即使之后唱戏,他也只是淡妆素抹,却仍一副好颜色。
一身血红,映得他雪色的皮肤似同羊脂。凝眸一笑,杏眼微波,不输女魁的艳,还多三分少年青涩的苍俊。
他本就荤素不忌,除花魁伎女外,“契兄弟”也结了不少。相较之下,比起娇弱女人,还是男人搞起来痛快。只是他想不到,竟然能在一新戏园里,碰上一个集二者之精华的尤物。
当真是……
下腹火蹿三寸,伯赏元一口饮干杯中酒:“雀儿,上去唱,给她们开开眼。”
台上伶人自知自己是作陪的花衬,当即跪倒连声致歉,其中一年长的女伶下台,双手扶着周莲泱,曼声尊他上场。
周莲泱说笑着,半推半就地上了台,对鼓丝竹的一礼:“那雀儿便献丑了。”
苏三起解本来是一副哀怒之戏,要连唱十大恨,唱得六月飞雪、万人齐哭。可伯赏元要的,自然不是这样激起义愤的东西。
少年开嗓,起腔哀怨,唱着唱着,忽然甩起水袖,眼波流转,竟将申冤的歌伎,演出一副放/荡的媚态。
提足,下腰,从台上踱至台下,半睁的黑眸子满出滟滟的崇敬,伯赏元仿佛就是青天再青天的大老爷,能开解普渡一切苦难。
他唱着唱着,身姿越转越快,骤然翻身倒地,跪伏在伯赏元面前。
“求大人开恩……”
周莲泱双膝跪地,声线颤抖。
他像是对临头的死刑怕极了,也唱得累极了、倦极了。无需抬脸,只听声音,都能想象到苏三的艳容殊色上,该是怎样泪珠涟涟。
伯赏元用折扇抬起他的脸。
周莲泱眸中含泪。他的眼里浸着一种属于柔弱者绝望的恨,一种只能独自凄苦哀怨、伤害不了别人的恨[3]。
格外令人同情唏嘘。
也加倍让人想撕开这种恨,让他的惨更惨,迫害得更迫害,将这份柔弱,碾进泥泞里去。
这申冤之人,看似凄苦,实则都是他自找的,不然为何,走在刑场的路上,还穿着这样一身勾人的红衣、摇晃着折柳一样的纤腰呢?
唱歌的乐伎,陪客的几人,早不知不觉离开了。
伯赏元握住他的腰,撕开了那身勾得他神移魂荡的血衣。
周莲泱闭上双眼。
他嘴里仍然哼着,低吟着,从有词句的唱腔,慢慢转变成一种如泣如诉的婉音,唱得伯赏元通身酥,遍体麻。
伯赏元渐渐寻出一种别样的趣味,摁着捻着,在他身上点起戏来。
那身光鲜新作的戏服,被慢慢揉得又破又脏。
周莲泱由哭转笑,笑得更厉害,也哭得更厉害。
达到一个绝不能忍的顶点时,反手搂住第一位恩/客的肩,用至清绝异的美,风情地吟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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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周莲泱一抬眼望见雕花大床上的罗帐银钩,案儿上青花瓷瓶,自鸣座钟;屋内翰墨书橱,瑶琴琵琶。一时恍惚,恍然置身昔日卧房。
只是他身上是那样的痛,仿佛筋骨被彻底揉碎了、碾烂了,后腰一处疼得快没了知觉。
抬起手臂,满是不堪看的青紫。
他起身,灌进一壶冷茶。饥馑的腹骤然痉/挛起来,他竟是有些漠然地忽略了,披上一间中衣,想去汲水。
眼前一片昏黑。周莲泱把住八仙桌的桌沿,按着腹部,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废物。”
门吱呀一声旋开了。湿的布巾,热腾腾的白粥,还有澄黑的药汤被递过来。周莲泱垂着头好一会,道:“你几时这么体贴了?”
“你不吃东西就要沐浴,会晕死的。”
传入耳中的不是钟铭的声音。周莲泱抬起头,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倒令他惘然了。手猛地拢紧衣襟,嘴唇嗫嚅半晌,才问:“……你不该在这里。”
“我不在这,又该谁在这?”乔璃看进他眼里,眼睛像含了化水的冰块,冷冷的,又雾重重,“你躲了我三日。”
从好端端行正坐直的人,变为一只雀儿、一只被握在手里品评的物件,已三日了吗?
周莲泱身形晃了晃,抓着领口的手扣得更紧,就像捂着正在喷涌鲜血的伤口。
“水已烧好了,我帮你洗,伤口还要擦药,按摩。”乔璃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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