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水。日月落在水中漫步。

让呼吸承载着水，倾听水流在身边的痕迹。黑暗里蛰伏着黑色的事物，要听到他们体内的水流动的声音，水是保护色，也是敌人的泄密者。

在水里是安全的。

日月落的手指并未攀扶任何事物，她的双眸紧闭，在房间里轻盈地走动，仿佛她生来便在黑暗里。

【她是诅咒之音，她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我们应该将这个女孩献祭！】

【……孩子，闭上眼睛。他们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噔，噔，噔。日月落听到了脚步声。是塞伦。

“治疗时间。”

看护者的声音依旧冷淡。

“谢谢你的提醒。”日月落露出微笑，她转过身，向着康复舱的方向走去。

她慢慢爬进舱内，慢慢躺下。水弥漫上她的肌肤，她感到自己苦涩的心在被一点点吞没。

在凝固的水里，她可以放任自己的脆弱，和恐惧。于是她抓紧自己的衣服，抓得很紧很紧，手指透过衣服，触碰到温热的肌肤。但她感受不到咒力。

她的咒力被剥夺了。现在的日月落，不再是巫师一族的佼佼者，而是一个平凡软弱的人类。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漫天的红与青。

红色的是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青色的是无穷无尽的死灵与复活的尸体。

青色的浪潮在她身后追赶，她回头，看到了栖鸦谷的陷落。海水倒灌，天空断裂，裂口处落下滚滚岩浆。灼面的热潮里传来尸体被烧焦的臭味。

身后是灵魂的流放之地。只要从这里跳下，所有的苦痛都会在瞬间得到解脱。

予我仁慈吧。她想。

她的身体像折翼的鸟儿一般，从高空坠落。

直到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得到了“新生”。炼狱的图景似乎是她做了个噩梦，但她看到了一只面目狰狞的鱼型怪物，本能让她念出了退敌的咒语。

在漫天血雨里，一根尖利的骨刺穿破她的肩膀。疼痛让她想哭。

因为她意识到，原来那不是自己的梦。

予我恩慈。少年人的精神力屏障为她提供了反应的时机，她的家园给了她最后的庇护，在她击杀那只丑陋的怪物后，身为巫师的日月落已经死去了。只留给她一朵血腥的玫瑰。

【诅咒之音……她会给我们带来灾祸的，杀了她！】

【孩子，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是甜朵朵，他叫笨帽子，你为什么一直哭呀？别怕，我、笨帽子和爷爷都会保护你的！】

【她诞生的时候，太阳和月亮都变得漆黑，人间再无光明……那个怪女孩就是日月落。】

【巫师之手……您当真要庇护她吗！她会给我们带来黑色的命运！】

……

日月落的眼睫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她拼命闭紧双眼，不让眼泪滑落。她感受着唇间的血腥气。

“笃笃。”

有人在敲舱体，提醒她可以起身了。

她用手撑着身体，慢慢爬起来，爬下康复舱。清浅的呼吸。于是她忽然意识到室内还有一个人。她沉溺在水里，居然没有发现又有人进来了。

“今天感觉如何？”

是应酌。

“谢谢您的关心，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我该如何配合你们的调查？”

【在你凭空出现的新生试炼场内，多了两只本不该存在的怪物，死了很多人。而你对此却只会说一句“不知道”吗？】

苦涩的话语，苦涩的命运。或许他们说得对，她是诅咒之音。

应酌看着女孩温顺的神情，在心里轻轻叹气。她的身体各项数值依然糟糕得不行，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她现在的状态，怎么都算不上好。

“跟我来吧，我们需要对你的能力做一次评估。”

日月落跟在他身后，尽量跟上他的步伐。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的手向一边摸索，想要抓住墙壁。冰冷的墙壁。

但一只有力的胳膊搀住了她。日月落简直没有发现塞伦跟在她的身后。

“谢谢你。”

塞伦没有出声，只是稳稳地搀着她走。

他们最后来到了一间小屋子内，塞伦引导着她，将她的手放在一个冰凉的球状物体上，然后松开了手。

她的手指放在球体上。开始冰凉，而后慢慢变热，再到后来，烫得她想要逃离。但她强迫着自己待在原地，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然而，忽然间，手下传来了尖锐的疼痛，那瞬间她的身体趔趄了一下。这痛苦几乎贯穿了她的灵魂。又是一次。

她想，自己可能快要无法承受了。

好在疼痛散去。她听到的是应酌的声音。

“测试完成了。你刚刚有什么感觉？”

不同人在测量能力时需要的时长不同，感受也不同。但日月落的反应似乎尤其大，应酌眼看着她的嘴唇慢慢失却血色。他一度以为她会晕厥过去。

日月落收回手，手指合拢，她以为会摸到湿润的血迹，又或者是伤口，但她发现自己的手完好无损。并且，她刚才感受到的痛苦变得如此的遥远，她几乎无法回忆起那强烈的痛楚了。

“刚开始很冷，后来变得很热，然后，非常疼。”

……一般说来，能力越平庸的人，在测试时所感受到的不适感就越强烈。但很少有人会有日月落所描述的如此多的不适体验。

而且，这与她在试炼场内所表现出的实力完全不一致。

应酌语气依旧温和，“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他需要对日月落的数据做更加精细的处理，排除所有可能的干扰因素。

然而等到最终结果呈现在眼前时，他却再次陷入了沉思。一如他在安抚日月落的心灵后，发现在那沉沉黑色里，有一股狂烈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却又被死死禁锢在她心灵的深处。它的危险程度让他却步。

于是在她苏醒之后，她脸上多出了血红印记。

那么此时的这份结果，又说明了什么呢。一个人的身体，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里，才可能在短短几天里又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

应酌将日月落的身体报告同步给了繁熙和顾湖青。繁熙看过之后，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早在训练室内，她就察觉到了这个女孩有多么的羸弱。不是指她的身体，而是她的使御状态。她在对方的身上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素的气息。

如果日月落果真是个强者，那么她对于试炼场上的变故便具有毋庸置疑的责任。但若她不是，那么即使她仍然有嫌疑，却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论是泗淮星还是联盟，都不会认可这样的一个庸者是罪魁祸首，只会觉得是月换琴学院推出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

她将终端拿开，黑色的发辫被她顺手捋向肩后。她看了看身边的人，他电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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