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圣子轻笑着摇了摇头，似是笑她冥顽不灵，无奈地说道，“世上不公之事何其多，你又能救多少人呢？”

阿昭慢慢地回应道：“尽我所能。”

圣子所言不假，这世道从来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不会再愚昧地行善。

阿昭将手边最后一块芙蓉糕吃完，起身，彬彬有礼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

“慢走。”圣子觉得她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明明遭受了许多的不公，却仍心向光明。

明明知道人心难测，世上最可怕之物就是人心，却依旧满腔热爱，温和地应对世界，像是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和解。

放过了世人，也放过了自己。

圣子在心中暗暗摇头，眸中划过一抹暗光，他非圣人，做不到如此阔达。

若是阿昭能听到圣子的心声，定会觉得好笑，她上一世的仇怨已经报尽，齐丞相家破人亡，足以抵消她心中的怨恨。

只可惜……真正不公，真正害她与兄长沦落街头、年幼孤苦无依的人，却依旧高坐皇位，安然无恙。

阿昭打开圣子的门扉，门外积雪消融，远望苍山白雪，景观壮阔，叫人豁达开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公子既是转世之人，万事且慎重慢行。牵涉他人因果，恐遭反噬，好自珍重。”圣子站在她的身后，目送着她的背影，看不透她的未来。

少女的背影决绝，不曾回头，背影潇洒坦荡，仪态端方有礼，三千青丝高高束起，垂在身后，随着步伐摇动，发带飘摇，多几分恣意不羁。

她就像一个谜一般，如同一团迷雾，叫人捉摸不清。

阿昭并未回头，只是笑着回应，快步离开禅院，清风徐徐，只留下一句，“多谢圣子提醒。”

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院中积雪被僧人扫去，空荡荡一片，不曾留下一串足迹。

圣子将门扉轻掩，心中暗道：虽观之命数，她非池中之物，所走之路也绝非谨言慎行，万般凶险磨难，不由命数所定。

“人各有命，且行且看。罢了……”圣子微微摇头，坐到软榻上。

与她说了这么许久，他只觉得有些饿了，抬眼看着桌上的瓷碟，里面的芙蓉糕被吃了个干净，没给他留下半块。

圣子有些无奈地笑骂道：“馋猫。”

圣子从暗格里面取出一坛清酒，矮桌上放上两个玉盏，给斟满两杯。

“一杯敬故人，一杯敬自己。”圣子看着墙上的挂画，将清酒一饮而尽。

十年如一日，故人被他绘制在画上，万般思念，终是不得见。

无幻眸中划过一抹思索，既然世界真有转世之人，为何她不可以？

墙上的画卷，重山之中，一个白衣侠客手执长剑，一剑破天门，斩破迷惘，击碎沉疴。

圣子不曾告诉任何人，这画卷中的侠客究竟是何人，旁人进入这禅院，也只会以为画中之人是传说中当年一剑破天门的江湖侠客。

无幻起身，将画卷取下，平铺到矮桌上，指尖轻点清酒，涂抹到画卷上，上面的字迹显现，正是故人的字迹。

原本写着对故人溢美之词的画卷，忽然之间多出了八个大字……

沅芷澧南，静观忘忧。

字迹狂放疏狂，字迹与题词完全不同。二者同处于同一幅画上，却不显突兀。

圣子指尖轻轻触碰画卷上的女子背影，眸中满是缱绻与温柔，“我本可以不怨不恨，只要你能回来。”

这幅卷轴是他从一个江湖侠盗手中得到，一开始只是因为上面的印鉴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远止”二字，与故人之名相似。

当年元后王沅芷，似乎曾女扮男装，化名远止，四海行商，富可敌国，使得王家重回四大世家之列。

鬼使神差地，他将空白的画卷留下，并且在画卷上作画，留下对故人的溢美之词，他并未绘制故人的正脸，因为不论如何画，总觉得笔墨不及她分毫，绘不出她的神韵。

因此绘制她的背影，白衣执剑，无幻对这幅画卷多了几分满意，侠气在身，仿佛能荡尽天下宵小。

酒水干去，字迹慢慢消失，圣子将画卷挂回原处。

他脑海中回忆起当年初见之时的狼狈，再到后来足以比肩，故人风姿依旧，至少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记如同朱砂，不曾褪去。

无幻渐渐陷入了回忆，自言自语的说着：“那个名为‘昭’的少女，眉眼之间与你有几分相像，初见时我有些恍惚了……”

无幻面露苦笑，眸中似有隐隐泪光，轻笑着说道：“还以为是故人归来，芙蓉花树下埋着的清酒，只等故人归来，一同共饮。”

圣子面带笑意，他虽身在锦都，却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不过她与你……终究还是不同的。她不及你心狠，若今日换了你，只怕那匕首已经划破我的咽喉了。”圣子轻声叹息，眸光略带惋惜，却又有对故人的思念。

他不会害阿昭，至少现在不会，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同时应对国师和沈墨，那两人向来护短，若是阿昭出事了，只怕自己会被疯狗攀咬。

今日他命人将山路的积雪扫去，想来明日她就能离开了。

早点把这尊大佛送走为妙，若是在万佛山出了事，怕是整个万佛山都逃不了干系。

现如今，他还不想走到明面上，树敌，暗中操纵棋局，焉知最后的赢家究竟是棋子还是执棋人？

圣子眸中划过一抹算计，缓缓说着：“沈墨把她养得很好，如狼一般，充满野心。”

圣子脸上闪过一抹期待，当年他拼尽全力也只救回一个林惊羽，故友丧命，背负罪名，他对这个腐朽的王朝彻底失望。

这些年皇族和世家争锋相对，寒门渐渐崛起，他一直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从来都是置身事外。

如今命定的结局中……突然出现了转机，让他如何不期待？

圣子轻轻转动手中的佛珠，声音温吞，唇角微弯，染上几分邪气，“我真是越来越期待，她一路青云直上，究竟能爬得有多高……”

……

很快，阿昭回到自己的房间，郁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郁离低垂着眼眸，拱手说道：“小公子，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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