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
她歪身卧在枕头里,头发散落开来,额上还卷着一圈绷带。表情有种初生的迷惘,是朵在水里泡了很久才醒开的白鸢尾花。
“别担心,你好好休息。”沈远山声音放得很轻,像哄入眠的小孩子,“我出去看下。”
“……阿远。”
“怎么了?”
“不要离开我。”
此时她看他的眼神几分小心谨慎,就像在海浪里漂泊太久,忽然攥住了唯一的浮木。
被依赖是件不太差的事,沈远山安慰她,“只是出去看看,不走远,你别多想。”
温醇低哑的声线十分平静,如同厚重的一叶舟终于停泊,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扯起一个笑,看着他起身,将她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又仔细掖好被角。
好多年不见了,这个动作仍旧熟练。
照顾她已经成了条件反射的事,吃饭喝茶般自然而然。
这件事等沈远山收回手的时候才恍然顿悟,嘴里都多了点莫名的涩味。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走廊上仍旧骚动。沈远山推开门时,听见护士正在安抚闹作一团的家属。
“医院这边也不知道谁送的花,已经在叫人处理了,劳烦各位冷静一下,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墙角白色菊花堆积如山,每一束都扎着肃穆的黑丝带,祭奠什么似的。他扫了两眼,蹙起眉,下颌崩得紧紧的。
李助理快步迎上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沈先生,从傍晚开始至少有四五十个骑手陆续送来菊花,收件人全是……任小姐。”助理渐渐压低了声音,眼神也瞟向病房门口。
沈远山立刻冷了脸:“清宜?”
“是的,”他递上来一张贺卡,“上面还有祝福语……”
上面的字段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嘲意,明显刻意为之。
沈远山眯了眯眼,“查清楚是谁了吗?”
“正在查。”李助理擦了擦汗,“还要点时间。”
他冷笑一声,眼底结着冰:“敢这么明目张胆,看来是算准了时机。”
说完顿了顿,“去查查最近谁在盯着清宜的行程,说不定是集团那些老头子。”
“是。”
再回到病房时,沈远山手里多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白粥。任清宜正望着窗外发呆,心事重重的模样。
听到动静,侧过头来问。
“怎么啦?”
“没什么大事,”他语气平淡,“就是两个病人家属为了床位吵起来了。”
“大晚上还吵架?”
“人多口杂,明天我叫李忱给你办理转VIP病房的手续。”他边说边拆掉食盒,“你刚醒来,想来没什么胃口,吃点粥暖暖胃吧。”
任清宜看他前后忙碌的样子,觉得好笑,将头仰到后面去:“那你喂我吧。”
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
过去她很少在他面前示弱。记忆里她总爱穿剪裁利落的套装,高跟鞋踩得掷地有声,给人的印象很干练。
多数时间里,她身上的光芒远远盖过他。
曾经的任清宜,他已七年不曾见过。
在外漂泊这些年,她学着圆滑处事,不再跟从前那般有棱有角。理应是好事。可沈远山只会觉得唏嘘。
剥落她天真性格的,必定是过去走的那些路,看过的风景,认识的人。
难以抚平的眉,昼夜不分的压力,一点一滴束成牢笼。最后她选择拔掉自己的刺,变成一只乖顺的猫。
说不清什么情绪在怀,沈远山只低头,默默帮她把餐桌支起来。
“清宜,我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
她的回答快得像是早有准备。
婚礼前,他的请柬漂洋过海送到她面前。正文里的新娘名字她不曾听过,更别提了解。
他会选择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令她费解,以他的身份,要什么人没有?
可她也知道,婚姻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工具。他依旧爱着她。
她太了解沈远山。
那些年复一年准时送达的生日礼物,即便深夜也有回应的消息,还有看向她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他们之间无需任何推心置腹的言语,只有不起眼的细枝末节。可那都是他牵挂她的证据。
任清宜抓住他的手腕说:“阿远,你还是在乎我的。”
“但我结婚了。”
“可你还爱我,不是吗?”
早在离开那天她便说过,他不必等她。
于是他没刻意等她。在一个适婚的年纪里,找了一个适当的对象结婚,以此堵住众说纷纭的议论。
他还记得婚礼那天下起了小雨,贺佳汐抱着捧花往他这边款款走来。窗子漏下的光斑在她腮上游弋,他误看成了萤火,怔忪好半晌。
等她近了,他方才回过神,在神父的颂词里与她交换对戒。
他说,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或是富有,他都愿意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那一幕历历在目。
沈远山喉结滚了滚,慢慢抽出手,“我的妻子……她很好。”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任清宜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所以?一个月前你把传家戒指寄给我是什么意思?”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款式有些老旧,但丝毫掩盖不了翠绿的幽光,一眼便知上面镶嵌的宝石价值不菲。
“当初我说过,这个戒指的主人以后只会是你。”沈远山垂下眼帘。
“所以你寄给我,只是为了跟我一刀两断?”
沈远山不语。
见他这副模样,任清宜的手一顿,眼底夹杂失望,脸色又冷又潮,近乎月光尽头的凄凉地。
“那么,还给你。”她红着眼将戒指取下来,塞进他手心里,脸上有几分固执和倔强,“既然要断,就断干净。”
青梅竹马永远都是佳话。
那会他们都还小,贪玩。他带她穿过花园里的篱笆墙,偷偷摸摸跑到奶奶的房间,翻出保险柜里珍贵的戒指。
十岁的他嘚瑟地把戒指套到她手指上:“清宜,等你长大了这个戒指就送给你。”
“以后我们一定会结婚。”
信誓旦旦,像个出征的将士。
而她眼里也满含期冀。
“那你以后不可以多看别的女孩子一眼。”
“当然。”
“你发誓!”
“我发誓!”
在一个不知道结婚为何物的年纪,他们许下山盟海誓。
等明白以后,他们却一别两宽,各奔东西。
沈远山手指动了动,将手翻过来,戒指落在了桌上。
跟过去不太同的是,一旦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眼间总会不自觉夹杂一丝凌厉。
“既然我都给你了,就不会再要回来。你想怎么处置,丢掉或是珍藏,你自己决定好了。”
“阿远,你还在生我气吗?”
话落,唇上忽然落下一片吻。
温热触感,沈远山怔愣之时,感觉湿答答的液体经过他的脸,软软的。
是眼泪。当初分别时她都不曾流过眼泪。
他只记得告别之时,她满脸都是对未来的兴奋,告别了,也不曾再回头看他一眼。
当时他在心底怎么说。——只要你回头看我,我就等你回来?
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慢慢抽离开。
那种感觉像鱼被瞬间剥夺空气,两条生命都在濒死。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叫护士吧。”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没等她说话就离开了。高高瘦瘦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坚决。
“先生,”李助理看到他,迟疑道,“回霁月山庄吗?”
沈远山瞥了眼走廊,送来的花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揉揉眉心,略一沉思:“回老宅吧,看看奶奶。”
“好的。”
深夜的老宅很安静,巨大一座古堡样式的庄园别墅,明月如水,只亮着几盏凄凄惨惨的路灯。
他看了眼老夫人的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已经熟睡了。
进门他便直奔酒窖,也许潜意识想过灌醉那莫名的心烦意乱。
楼道灯光昏暗,空气也沉闷,他松了松领带,眼底划过一抹燥。
酒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有他祖父过去收藏的,也有父亲曾经亲自酿的。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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