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晴光好》
晋夏很少会在景姝面前流露出这种拒绝的表情神色,景姝不敢看他的神色。她要去,哪怕是晋夏会不同意她去这里,她也得去。
蔚琼给她递过一次信,虽只字未提让她回寒山营,字里行间也有些隐隐期盼。景姝无数次想过自己当时第一次握起辰娘递来长棍时热血沸腾的感觉。那时她总觉得只要她能够用自己的双手挥动这根长棍,她的人生或许就有另一种可能。不是待在方寸之间仰头只能得见半寸天光的后宅里聊度余生,而是山河纵横,天地之大,任她来去。
如今月氏人隐而不发,冉正辜一个燕国司马竟然大肆敛财,国将不国,危在旦夕,她又如何能够端坐于冉府中安安静静做一个陪伴夫君的乖顺妻子。
景姝觉得,天上地下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人能如晋夏这般让她心悦仰慕。在她爱的人中他一定可以排得首位,但即便如此,哪怕她很喜欢晋夏,她也不想因为他失去自己。
她一定要最爱她自己。
“我很抱歉,长嬴,这次我恐怕不能听你的话。”话毕景姝垂眸敛眉不再看他,她很怕他即将出口的失望,她更不想同他争执。
岂料晋夏却并未与她争吵,两人陷入了令人难捱的沉默。景姝正要抬眸看他时,忽感一双白净骨感的手遮住了她的双眼,感官格外灵敏的景姝身体就此蓦然一僵。
岂料下一刻唇边就迎来试探般的阵阵轻吻,景姝被他动作轻柔地抵在床榻之上追吻着,她还没想好是不是应该回应他的吻,就忽而感觉到侧脸有潮湿滑过。
那似乎是他的眼泪。
这样近的距离,他的手半遮半拦地捂着她的双眼,不想让她看到的是什么呢?
那就是他的眼泪。
思及此处景姝不再游离,开始回应他的吻。
是她总是抛下他,是她总是言而无信,是她较他而言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是她总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不顾,他大概也很没有安全感。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景姝,人一旦有过一个瞬间真正触碰到自己想做的事,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放弃,她想要上战场,想要保护燕国不受外敌侵扰,想要拔枪撼国土,想要成为她自己。
唇齿交缠,一吻终了。景姝想要将他拦住她视线的手拉下来,却被他扣在一侧。挣脱这样的桎梏对于此时的景姝而言易如反掌,但她此刻却并不想挣扎。
“你又抛下我,景姝。”
那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景姝抿唇没有开口。
“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的话,你就不会不要我吗?”
晋夏说着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捂上景姝眼侧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我的话于你而言或许只是可有可无吧,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走……”
话音未落,就听得身下的女子用那副清亮嗓音温声开口道:“我爱你。”
她的话如此直白了然,晋夏动作僵了僵,随后眸光流转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十日后我会退了燕国的宅子,这次我不等你了,景姝。”
“你要分开?”
“是你不要我。”
“可我只是去寒山营对月氏,此战结束我一定回来,我没有不要你。”
“倘若你回不来呢?!”晋夏的声音有些颤抖,“倘若你又一次离开我,你要我怎么做呢?”
“长嬴,你听我说……”
“你就是气我,任我无论游走在各个国家,看似能言善辩最能虚与委蛇,可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晋夏微微侧身,几乎是蜷在景姝怀里的动作,“你说你要离开我便看你离开,你说想上战场我也愿意你上战场,你让我跟你走我也跟你走了,你让我听你的话我也听了,可你还是要丢下我。”
“我在意你总是比你在意我多一些,景姝,你的世界没有我或许会更好,而我也不能总是围着你转……如果有可能,真想永远把你关在我身边。”
“景姝,我爱你,远胜于你。”
晋夏撤开指节,莹莹烛火中,面前人眼睛和鼻尖都泛着红,景姝看着他这幅模样最后一点想跟他理论的想法也烟消云散。她虚虚揽着怀中人,钻进他的怀里,“我不会不要你的。”
“不要说分手,以后也不要说,永远不要再说,好不好?”
晋夏听到她话音里确切的离别之意,心间微涩,明明已经拼尽全力想要挽回改变,却还是要功亏一篑吗?
“搬走也好,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是要换换环境。届时我去寻你,我们开家小武馆,我好好留在你身边,再不轻易与你分开。”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在战场上出事,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相信我吧,我是景姝啊。”
景姝在他怀里微微抬眸,对上他那双水光粼粼的眸子,心温软之中又泛着酸涩。
“好不好?”景姝又撒娇般复述一遍。
晋夏心间纵使万千情绪堆叠,此刻也对这这幅刻意服软的她也说不出一句否定。
“好。”
“你想去哪里?”
“平京。”
“那我到时候会去平京找你的,那里我可比你了解多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
长夜将尽,薄雾散去,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前夜才与晋夏因为回军营之事闹了矛盾,次日晨起景姝便收到了蔚琼的加急信件,果不其然月氏人的大部队是搭上了冉正辜,此刻正向寿春长驱直入,目标大抵是中军大营。蔚琼已经带着寒山营女子军先一步回寿春。
景姝合上信笺,眉目里带了些忧虑。
“怎么了?”晋夏放下手中碗筷,看了眼愁眉不展的景姝。
“月氏人果然是冲着燕国来的。”景姝顿了顿开口道,“我就知道。”
景姝将信件收好,转眸看向一侧的晋夏温声道:“我会回来的。”
临走之前,景姝被王姬请去宫中。
燕王宫一如既往地空荡骇人,幽幽烛火明灭不定,长廊走到尽头,王姬在那里等着景姝。
“见过王姬。”
“你来了。”王姬侧坐于栏,抬手拨弄着一侧开得正盛的晚荷。
“景姝,你可知道不管是你还是式钰,亦或是当年的胥漪,我都愿意拉拢的原因吗?”
“望王姬解惑。”
“因为我不想与女人站在对立面。在这世间,无论是得到宠爱的女人,身份尊贵的女人,事业有成的女人亦或是千娇百媚的女人,哪怕是千百种女人最终都不得不陷入困局,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会被人视若草芥,弃若敝履。”
“男人之所以能够将女人踩在脚下,就是因为他们勠力同心,无论什么境遇下都很团结。而女人之所以不能,是因为在他们的规则下女人始终会被置于对立面,府宅中的姨娘与正妻,后宫中的妃嫔与夫人,斗来斗去也只能得到所谓的爱。而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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