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夜》
来自中层区的蒸汽式驿行火车停靠在布满青苔的站台边,古旧的金属轨道猛然喑哑作响,这辆老古董原地吭哧近三分半钟才将嘴张开,让路上饱受折磨的乘客匆忙逃离宛如在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客箱,一股脑的向黯红色指示牌下的出口通道涌去。
阿什列卡被人群夹杂着下了车,历经三天的舟车劳顿,年轻人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和错愕,他甚至感到自己双脚并没有踏上地面,就像一锅面条中的任意一根,随着大流被倒在了旦加法音的土地上,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块被酒肉朋友打趣为贱民与逃犯收容所的下层区。
阿什列卡回忆起在两周前的晚宴上,宾客们衣冠楚楚,觥筹交错之间话题却朝着下三路走去,衣着追求华丽复古的女士们听了佯装害羞,将坠满羽毛宝石或是一笔墨痕十万信用点的扇子舞得呼呼作响,一位他记不得姓名,姑且称之为参与机械生命胚胎倾销可判60年的先生,他是宴会的组织者,这位60年先生以种故作神秘的姿态向客人们讲述了一桩他装作落魄商人微服私访谷神星下层区的艳事。
“那些人只看钱,哪怕是几分破币也会一拥而上,让他们做什么都行,包括那些乳臭未干小屁孩,小小年纪就已经与他们的穷鬼父母毫无区别,没有一丝该死的纯真。”
客人们纷纷对下层区人民生活表达了同情,言语之间却不经意透露出鄙夷与得意,甚至有些人围绕着孩子是否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这个话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最终宴会以阿什列卡愤然离席而结束,留下助理滴水不漏的回绝了每一位询问主星投资人去向的参会者。
旦加法音,一个注定被时代抛弃的城区,但是在这里,有一位他收到消息后必须去接的人。
火车站外有一块空地,流浪者聚集在一块,他们聚众抽着报纸和廉价烟草卷成的自制香烟,或是以不怀好意的眼神舔舐每一位路经的旅客,阿什列卡的拳头几次捏得邦硬,以为会发生当代流行的探险小说主角们普遍会经历的事——被打劫或敲诈勒索一大笔。
实际上,直到他快要走出广场,那些流浪汉只是瞟了他几眼便移开了目光,或许是他金灿灿的头发彰显了其并非中下层区的原住民,衣衫褴褛的流浪团体虽然贫穷,但他们更珍惜聚集到一块浪费彼此无用时光的日子,如果只是普通旅客,那自然是少不了毒打,而青年人第一眼看上去明显不是,他们并不想被卷入什么豪门少爷离家出走的戏码,有稍显富裕的甚至掏出不知道流转几手的通讯器,在窄小的屏幕上试图搜索出有无相关的八卦。
广场之外唯一的大路上堆满五花八门用来收过路费的路障,还有几条通往未知地带的小巷子,很像勇者在迷宫里艰难选择的岔路口,不过就在阿什列卡犯难时,他被拉进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巷子,年轻人没有感受到拉人者的恶意,身体骤然紧绷又促而放松下来,在彻底被巷子阴影吞没前,他听到了流浪团体看戏似的嗤笑。
巷子顶部交错着铁丝,这里的居民在它们之上挂满了款式各异的衣物,让十一月的阳光无法彻底照亮沤在石板上的淤泥,于是淤泥滋生出一种或是更多未知的苔状植物,双脚踩过仿佛鞋底抹了油,一路下来狭窄的通道四周传来了暧昧不清的动静,阿什列卡看向眼前瘦弱干瘪的小女孩,她的皮肤仿佛鼓面一般绷在大脸盘子上,五颜六色手法粗糙的妆容在光影斑驳的照射下,让整张脸看起来乱七八糟,她强行装作成年人的模样,头发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根根发黄,看起来还是个黄毛丫头。
“旅途劳累,您需要我的服务吗?”像是要证明自己,小女孩不太自然的挺直了细瘦腰肢:“请相信我先生,只要两块硬币,就能让您舒服一次。”
他们头顶悬挂着设计颇为大胆的内衣,当窗户“砰”地打开时差点将内衣撞落,里面的人一张苍白脸吊着浓重黑眼圈,低头打量了下这位面容俊雅的年轻人,随即对女孩发出声怪笑:“就你?指不定谁占谁便宜。”
遂关上窗继续从事他的服务事业。
小女孩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但今早神父先生的话又让她不得不鼓起勇气继续与客人交涉,以获取微薄的资源。
阿什列卡隐约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念书声,大概是当地掌权者设立的宗教性质的学校,他蹲下身,温和地对小女孩道:“小姑娘,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在学习。”
小女孩望着青年人温润如玉的脸庞不由出神,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寻找“客源”,忙乱抓到衣角后一直不敢正视其人,没想到拽进来的先生竟然比区长花园里的睦月神雕像还好看。
“我,我没有上学。”不知怎么的,面对青年人的话语她有些觉得难以开口,可眼前人的气质莫名亲和,说完后小女孩在他鼓励的注视下开始觉得一些话没有那么难说出来。
阿什列卡心下了然,又问:“这条巷子通往哪里?”
“通往教会,先生。”小女孩明白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想与她做生意,开始老实回答问题,心中祈祷能收到一些小费,也能完成教会派下的指标,让神父愿意给弟弟分上一些神明恩赐的圣药。
以往会有一位行踪飘忽不定的好心人时不时接济下姐弟俩,但那位好心人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出现了,留下的钱财与药品在其离开后没能躲过教会的搜查,他们实在没有办法,还挨了主教的训诫。
“我听见那里有读书声,似乎是神典第六章‘神爱世人’,如果这是旦加法音的普遍信仰,教会应该提供免费的宗教教育,你为什么不加入他们呢?”
小女孩一时间并没有作答,小巷子里并非寂静之地,住户过着白天黑夜无异的生活,这里从早到晚都充斥着杂乱无章的响声,在两侧崎岖的墙壁之间来回反射,能听到百米开外的教会里正在教书,青年的基因序列应当非常靠前,如果她接受过学前基础知识的教育,会发现同归属于人类的他们,此刻正被破瓦空隙间漏下的同一块日光所笼罩,但在生物学方面早已产生了生殖隔离。
“先生,我是娼妓的女儿,没有资格沐浴神恩。”小女孩不知为何觉得阿什列卡会愿意听她的经历,她用露着脚趾的布鞋反复碾压苔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暗绿色的汁液随即沁入指甲缝中,好像这样的小动作能遮掩住她的尴尬与难堪:“神父大人说我前世有罪,这辈子才托生成娼妓的女儿,他曾说过,要我以与母亲相同的方式去赎罪,才能还清一家人恶果,如果不照做,他们就会找我的弟弟去。”
因为是冥古年的十一月,在这一年份中的第四季度正逢谷神星围绕天虹星的公转速度变快,不多时,光照便从两面墙壁的包夹中渐渐移至屋顶,仅剩的一些化作细小亮点闪烁在年轻人金色发丝间,他正思索着一路上看到的事物,包括眼前小女孩所说的内容,在这些由人类命运组成的故事里他不过是个过客,却很有可能是他人一生的缩影。
无论被大洪水淹没主板图的次级行政星海拉泽,因表层大气加速逸散而沦为人间地狱的马代星,还是旦加法音所在的衰败的谷神星,这些他星际旅行途经的星球上无一不刻下了悲惨的烙印,这跟其认知中社会环境正常应该有的摸样相左,或者说,自从他走出主星域后,看到的一切正在与规则脱节,众国早在“银河摆渡”大迁徙前以新纪元联合会的形式制定下和平发展法案,然而人们探索宇宙的进程太快,约束力跟不上星球占领开发的速度,偏远的主星域外星球便是重灾区。
阿什列卡想起谷神星七十六年前发生的归寂级战役,其带来的毁灭性打击堪称新纪元以来最残酷的大灭绝,以顽强到在哪都能扎根为特性的青谷稻作为近百年来人类最常食用的作物,便是那时在战争辐射的影响下遗传序列崩塌完全消亡,此地驻扎的人类自然也难逃此劫,却没有人愿意承担战争责任,曾今的农业畜牧业大星一度成为辗转在各方势力烫手山芋,直到几千光年之外的华夏共和国从联合会手中接过所有权。
而今不过重建二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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