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水谣》
夏日的雨总来得出其不意,伴着惊雷,滚落天际。
苏觅云刚回到韶宁宫,豆大的雨滴就急不可耐砸落下来,在瓦当上敲出惹人烦乱的声响。
她坐在妆台前,丹蔻嵌入掌心,贝齿紧咬双腮,直至口中溢出血腥之气。妆台上的铜镜平滑细腻,映出那张愠怒到近乎狰狞的面容。
下一瞬,“哐当”巨响,铜镜便被镜中人狠狠砸落在地。
天雷滚滚,震耳欲聋,蔽日暗云倾泻而下,压抑至极。
韶宁宫中人人自危,纷纷躲开寝殿这头,贴身侍候的润雨也借故去了膳房,生怕触了眉头。
适才姜泠一走,裴敛就命人将苏觅云送了回来,根本不给她相问之机,满腹疑惑与怨怼竟是无处宣泄。
分明她才是裴敛的青梅竹马,分明她才是昙娘从前百般呵护之人,到头来,所有的情意关怀竟都被姜泠抢了去。
起初她以为,裴敛即便对姜泠有意,只要姜泠能拎清自己身份,一切都还有转圜之机。
可今日看来,姜泠当真是个虚伪小人!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喃喃自语着,僵硬地拉开藏在妆台下的小,。而屉柜中,静静躺封信。
那信是父亲回给她的,上头写的内容她早已铭记于心。
落雨纷纷,天光阴沉,玉兰花被打落一地,寒鸦踏着满地残雨,在殿外驻足。
“女郎。”他轻轻唤了一声。
殿内寂静无声,并无回应。但寒鸦知晓她就在殿中,也并不催促,立在廊下安安静静地等候着。
廊檐下挂着盏鱼灯,寒鸦记得这是苏觅云及笄那年除夕夜,裴敛送与她的新年礼。
不过是裴敛与他从战场归来那日,在荆州城中小摊上随手买来的东西,她却跟宝贝似地珍藏,不远千里也要一同带来。
他扯唇一笑,神色落寞。
半晌,殿内终于有了动静。苏觅云换了身衣裳,打开了殿门。
“你来做什么?”
泪水已被擦干,眼角却藏不住那抹殷红,不难看出她刚哭过。
寒鸦只装作没看见,提起手中食盒道:“难得偷闲,来给女郎送饭。”
苏觅云毫无波澜地扫他一眼,而后转身往内殿走去,边走边道:“如今中领军也要管送饭这等琐事了?”
她在内殿书案后坐下,朝着一旁铺着莞席的坐榻轻点下颌:“坐吧。”
寒鸦跟着进了殿,将食盒放置在案,又小心解下腰间佩刀,这才坐下。
“中领军不管这些锁事,但寒鸦管。”
半个时辰前,他去玉堂宫寻裴敛禀报事宜,却无意目睹了水榭发生之事。他知道她心里定然不痛快,忙完之后马不停蹄就来了韶宁宫。
苏觅云淡淡一笑,却实在勉强:“看来你已知晓今日之事了,怎么,来看我笑话吗?”
果然气得不轻,她生气时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对他尤甚。其实王爷说得不错,他对她确实百依百顺,小心翼翼。
“女郎心中有气只管撒出来便是,可莫要憋在心里。”寒鸦状似大咧咧地说道。
可他越是逆来顺受,苏觅云却越是没劲:“与你撒气有何用?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
寒鸦无事鲜少来韶宁宫,于她而言寒鸦也算不得亲近之人。
年幼时倒是很好的玩伴,可长大后却不得不在意男女大防,她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更何况,寒鸦算是裴敛下属,她觉得也没有与他交好的必要,无非是需要他帮忙时才会说两句软话而已。
寒鸦看着她,七尺男儿的满腔柔情都化在了那双历经风霜的眸子里。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近来女郎过得不大高兴。”
他挠挠后脑勺,身上甲胄发出“当当”轻响,掩饰着他的不安:“所以我想说,若女郎在宫里过得不高兴,我就去向王爷请旨亲自送女郎回荆州,如此一来女郎也不用想写封家书都那般折腾。”
他想得很简单,既然苏觅云在这宫中过得糟心,就回荆州,有她父亲在,自然受不了什么委屈。
可显然苏觅云并不这么以为。
她凝视着他,眉头缓缓合拢,问道:“你不愿帮我送信了?”
“不是。”寒鸦连忙摆手,而后懊丧叹息一声。
裴敛吩咐过,苏觅云的信件需得经他过目后才能送出宫,而从一开始,寒鸦就将此事告知了苏觅云。
谁知苏觅云知晓之后却说自己要与父亲说些私事,不愿让裴敛知晓,让他帮忙从中周旋。
无法,他只得让苏觅云另写了一封,由他呈给裴敛过目。
所以那日裴敛看过的信,并非苏觅云真正送往荆州的信件,那封真正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他也不知。
他只是想着不管是什么,有他看着护着,也不会让苏觅云当真做出什么不当之举来。
可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他忽而后知后觉地害怕苏觅云执念太深,害了自己。
“女郎有事吩咐寒鸦,我定当竭尽全力。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女郎偏要在这宫中受气,回了荆州,别说一个姜泠,就是十个姜泠也难伤女郎分毫。”
他柔和地劝说安抚着,却只换来苏觅云一声冷笑:“寒鸦,你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的职责,哪里会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苏觅云站起身,缓步走到殿门前,扶上赤红色的门扉。
薄影疏冷,落在寒鸦眼中,尽是孤寂。
“爱一个人,是宁愿留在他身边无休无止的纠缠,也不愿寻一方僻静苟且。他笑,我才会笑,他哭,我也会哭。”
她回头,眼中百感交织,却独独没有对眼前人的在意。
“这些,你都不会懂。”
声音冰凉,如霶霈落雨般,铺天盖地而来。
他不懂吗?他应当比任何人都懂。
寒鸦垂首,借着淅沥雨声掩盖话语中的落寞:“既然寒鸦不懂,那女郎不如告诉我,要如何做女郎才能高兴?我……只是希望您能活得开心。”
话音落下,苏觅云原本暗淡的眸色逐渐热烈,带着难以名状的期待。
她急切地朝着寒鸦走了两步,却又如同牵不住线的风筝般停顿在不远处,细声轻问:“你这话的意是愿意帮我,对吗?”
寒鸦依旧垂着头,没看眼前人,搁在膝头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苏觅云忍住心中雀跃,将方才屉柜里父亲的回信拿了出来,走到寒鸦跟前,软了声音说道:“寒鸦,虽说你与裴敛情同手足,可我亦是你的妹妹,我父亲亦是你的父亲,可对?”
寒鸦受宠若惊般瞪大了眼,尚不知该如何作答,手里就被苏觅云塞了一封信。
他愣愣地垂下头,疑惑道:“这是?”
“这是父亲给我的,你打开悄悄。”
苏觅云眼含希冀地看着眼前人,近乎哀求般说道:“父亲所说之事,我实在能力有限,你一定得帮我。”
在少女温柔可怜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寒鸦滚了滚喉头,将信展开来。
粗略一读,却惊得寒鸦后背生寒,许久,他才似不确定般问道:“端午宫宴?”
“正是端午宫宴!”
少女眸光伶俐狡黠,泛着诡谲的光:“此事若无你,我定然办不到。”
*
姜泠从膳房取了热好的角黍时,外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势颇大,顷刻间,周遭便彻底陷入朦胧雨雾之中。
昙娘还饿着,她不敢耽搁,利索拎起袍角,将食盒护在胸前,一头扎进雨中。
她紧盯着脚下,却没跑两步,就撞入了一方宽阔温厚的胸膛。
头顶传来雨滴打向伞面的滴答声,只当自己无意撞上了前来办事的宫奴,仓促往后退了两步。
“抱歉。”她轻声说了句,转身准备离去。
谁知忽地腰上一热,她整个人被强横地揽回伞下,而后头顶传来裴敛的声音:“这么大的雨,也不怕病了?”
她这才抬眼去看面前之人。
雨雾蒙蒙,浮光霭霭,萦绕在那张俊朗不凡的面容之上徒增几分神秘。
看清来人后,她赶忙拨开揽在她腰侧的手掌,退了半步道:“淋会儿雨而已,不会病的。”
她分明已经退至伞外,落雨却依旧没能沾染她半分,于是她仰头看向裴敛手中那柄倾斜于她的油伞,一时缄默。
不过瞬息之间,裴敛的肩头便湿了大半,无法,她只好又往前走了半步,将伞柄朝裴敛推了推。
“王爷打伞就好,不必顾着臣。”
“你如此顾念昙娘,本王自当顾念着你。”裴敛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鼻尖嗅到一阵淡淡清香。
少女的面容在雨雾中愈发瑰丽,霞姿月韵,惹眼至极。偏她并不自知,抬手囫囵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动作随意,双眸也似被夏雨涤荡过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