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成恨果》
江南的雨丝千年万年落在三月天里,沈幼漓发觉自己快要让它们捆死、捆得透不过气来。
是以婆母周氏让她同去禅月寺听讲经会时,沈幼漓佯装头疼,让她们先行。
她最讨厌讲经参禅这种不着边际的玩意儿,坐那里只是苦熬,能拖一时是一时,能不去最好。
但她儿子显然不想让她逃脱。
洛成聿从书卷中抬头,眼里尽是不属于四岁的沉静:“阿娘,你今天不是要去看阿爹吗?婆婆都已经出发好久了。”
六岁的女儿洛观棋本在掐花,闻言伸手掐在弟弟的脸,喝声清脆:“阿爹都不要我们了,去看他做什么!”
在姐姐手上,洛成聿的成熟立刻破功,嘶嘶抽气,可怜地说:“可是我上回托下人给阿爹送了一道题,阿爹还没回复呢。”
“你还敢送信!不争气的东西!”洛观棋下起死手,把弟弟掐得哇哇大叫,“你还敢踹我!不服气是吧!”
“是你先欺负我的!娘!阿娘!姐姐打我!”
雨声混着两个孩子的叫喊声,沈幼漓这头真开始疼了。
“釉儿、丕儿——”她拉长了声音。
洛成聿捂着遭掐红的腮,眼泪汪汪:“阿娘……”
沈幼漓翻一个身:“乖,出去打,别吵到阿娘睡觉。”
见“主判”罢堂,洛成聿逃开姐姐的魔爪,爬上罗汉床,把沈幼漓当面团搓:“阿娘,你就答应我吧!”
洛观棋不甘示弱,也扑上来:“我要打石子,阿娘跟我打石子!”
“阿娘——”
“阿娘,不要去,陪我玩!”
沈幼漓抱住嗡嗡响的头:“好,好,好,咱们去打彩石子,丕儿,你来不来?”
丕儿拉着阿娘的手擦掉眼泪,“来,阿娘,可是,我书还没读完呢……”
“你想玩还是想读书?”
“我想阿娘陪我读书……”
陪读……沈幼漓柔情稍减。
“想想想,我还要想你脸长腚上呢,书呆子,你自己读去,阿娘咱们走!”
没良心的阿娘欣然同往,顺道提醒:“釉儿,说话不可如此粗俗!”
—
等陪釉儿玩够了,沈幼漓打发两个孩子去睡午觉。
将他们牵一块的小手都塞被子里,沈幼漓早习惯了姐弟俩前头斗得乌眼鸡一样,扭脸又好得手拉手。
看看天光,她关好进风的窗户,托侍女雯情照看两个孩子。
身上挂的钥匙随走动碰出响声,沈幼漓握在掌心,就三把,其中一把才半截手指长,哪儿都开不了,不过它是纯金的,花纹也怪精致好看,沈幼漓偶然从首饰盒看见,挑出来当挂饰,挂在钥匙里。
摸完钥匙,她心安不少,重新挂回腰上,独自出府去。
沈幼漓本想乘洛家马车出城,临了转念一想,往东油街赁了马车。
洛家人出门是脚不踏地的,沈幼漓原没那娇惯劲儿,七年下来却逐渐习惯受用,坐稳后让车夫赶马,车轮滚过石板尽头,转到多泥浆坑洼的榆钱街。
杨柳榆槐点缀着不算规整的院墙,青苔被雨水洗得苔痕苍绿,人人都得当心脚下,马车行过半里,瞧见三里桥脚店酒旗后扯紧马缰就能转到主街,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出瑜南城。
瑜南城外,道路两旁草木借雨水催发枝条,嚣张霸占了半条官道,雨水还泡烂了路,这种天气出门只能趟满脚的黄浆,没有人能幸免。
要下马车时,沈妙漓自幂蓠中看到那些黄泥水坑,暗道不好。
马夫赶着回城再挣一单,催促她赶快下马。
沈幼漓叹了口气,缀珠的鞋子踩在泥里,循着山路往上走。
可绣鞋的软底和这湿滑泥路不对付,没几步就一个趔趄,她的脸差点拍在泥坑里,险险站稳,头上幂篱却掉了下来。
墨发垂泄如雨丝,却比雨幕多几分摆动摇曳。沈幼漓有点气急败坏地将发丝拨开,见幂篱浸在水里,是不能往头上戴了。
她捡起来,索性把绣鞋脱去提在手里,提起裙子,这才继续往前走。
山雨渐急,沈幼漓步子加快,靠近禅月寺的山道,路上行人不止她一个人,没带伞的都在跑。
抱书紧走的学子余光瞥见身旁的人跑过,本是随意看去,这一眼落在眼前经过的人身上,抬起的手臂忘记挡雨,目光似被线牵住,定定不动。
“怎么突然停下了?”
同窗问着,朝他视线所及处看去,俄而也失了言语,和友人一同目送那美人消失在山道拐弯处。
那瘦长却莹白的腿小鹿一样跑过,流动着绸缎一般的乌发,都在脑中久久未消散。
及得回神,一股怅然若失之感涌上心头。
在世间有此惊鸿一瞥本是幸事,可又清楚这只是人海中擦肩而过的缘分,往后大概不会再有半点交集,如湖中雨痕散去。
这般作想,不免令人叹惋。
“刘兄你说,刚刚那娘子……是不是山鬼所化?我听闻城中洛家娘子是世间绝色,虽未见过,但一定是比不过这一位。”
同窗苦笑:“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1]。山野之中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大抵真是什么山精野怪所化吧,走吧,雨就要下大了。”
—
上山后树变多了起来,将雨筛疏,沈幼漓放缓脚步。
眼前的黄泥路换成了石阶,软鞋亦能行路,可瞧一眼脚下邋遢,总不能满脚沾着黄泥穿鞋吧。
她循着记忆行至半山腰处,果然看到一眼清泉,正逢雨季,水声湍急,再往前就是攀山的石阶。
沈幼漓提裙坐在清池边,将绣鞋放在一边,将沾满黄泥的脚浸在水里,一面将幂篱洗干净。
虽是三春,可山泉水冷得得很,很快冻红了沈幼漓的脚踝和指节。
正乘轿子上山的瑞昭县主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县主本是欣赏山中细雨迷蒙的美景,车窗在转弯之后框在了一个野池边,一个年轻娘子在池边濯足,泉声动人,周身杳霭流玉,莫说是那乌云叠鬓、海棠醉日的模样是世间难寻,就连发尾都比别个要楚楚动人。
精致的指甲磨在窗沿上,她专注打量着池边人。
“县主,该换轿子了。”同乘的侍女的提醒让县主回神。
“嗯……”
收回视线,端昭县主扶着侍女的手,踩着人凳下马车去,早早撑开的花鸟软绢伞立刻为她遮去雨滴,人的很快就移到轿子上,风雨来不及打湿她的衣裙分毫。
沈幼漓也注意到经过的车马和衣着华贵的女子,一眼看出此人身份不凡。
莫说这宝马香车的规制在瑜南城罕见,就是下马车的女子那装束,也绝不是寻常官宦女子能穿戴的,想起近日瑜南城有权贵驾临,她立刻猜出了这年轻娘子的身份。
本以为只是一面之缘,不过陌路,沈幼漓并未上心,照旧埋头洗刷,那轿中贵人却突然掀起帘子,直直与她对视。
沈幼漓洗鞋的动作放慢,瞧了过去。
“你也是来听讲经的?”瑞昭县主先朝她开口。
沈幼漓将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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