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琮双手放于膝上已因用力泛白，国君一手挥去掀翻小桌上的玉盏，药汤倒洒龙榻，“若不是她非要嫁与朕，朕妻便不会死，你与她皆不择手段，真是一样恶心。”玉盏碎裂的声响惊得宫人伏地颤抖，但皆是祁淩安排的人，无人敢出声。

未再想多言，楚琮内心已是如坠万年寒窟。

楚琮喉头滚动，记忆闪过母妃临终前攥着褪色香囊的模样，让他不要怪父皇，让他将来成婚定要与妻子翙翙其羽，那香囊针脚粗陋，却是父皇唯一赏过母妃的东西。

国君勉强撑起身冷笑道：“她当年若安分老死冷宫，朕倒能赏她口薄棺，偏要装什么贞烈才女...”浊血瞬间涌上喉中，被衾沾染细密血珠，“你这双眼睛，同她一样下作。”

窗棂外惊雷劈开云雾，魆风骤雨，照亮紫檀案上泛黄的刺绣，楚琮突然垂眸发笑，那是母妃花费半岁为父皇绣的七夕礼，竟被用来垫砚台。

楚琮站起身，冷眼俯视他，讥讽道：“亏得母妃吞金那日，还念叨着你这个渣滓。”

听得渣滓二字，国君瞳孔骤缩，额角青筋凸起。

楚琮面色看着平静无波澜，拂袖转身往外走，“父皇，你便去与先皇后相见罢。”

他会以仁善治理缙国，会同静宁松萝共倚，待来日天下升平再同静宁枕山栖谷。

国君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被衾，竟是“噗“地喷出血雾。

门外宫女见楚琮出来，楚琮轻点了点头，宫女屈膝笑道：“六殿下放心，日后，您便是最高位之人。”

今日秘不发丧，祁淩着手处理祁家异党，明日丧龙钟响彻皇宫，祁淩便会亲宣遗诏。

戚劭跟在楚琮身后不作一言，楚琮这神色，仿佛回到他十岁贵妃身死之时。

刚出宫门，忆起方才殿中之时，楚琮一拳砸于马车壁，先皇后分明是因父皇负心寡情绝望自裁，而非因母妃，母妃不过是颗被母国牺牲的和亲棋子，他亦从未不敬他任何，他们母子何错之有，不过是父皇行若狗彘。

史官执笔写“帝后情深”，殊不知承尘之上悬着三尺刺剑，当年漠北狼烟起，国君在朝堂高诵“不负黎民”，转身却将先皇后的遗簪掷入铸剑炉，将与先皇后母国的盟誓熔作征伐漠北的齑粉，长乐殿最后那盏宫灯熄灭时，血溅于描金兰华屏风，恰似先皇后初嫁时的盖头颜色。

这事是当年贵妃身死时，穗芳告知于楚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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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宁第二日是被丧龙钟声吵醒的，心中不知如何言语，楚琮同她说过，他恨他的父皇。

下榻推开窗棂，晨光挟着湿润草木气息，院落中桃花被昨夜雷雨揉碎一地。

院景疏影里楚琮看及静宁背影，静宁的盈盈披帛被清风托着，与桃瓣相融，发间银蝶簪流苏垂落，面颊晃出细碎光斑，他记起十七岁那年，她倚着桃树树干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半块桃酥掰碎喂进他嘴里。

如今他终于可许静宁锦衣华服，满庭芬芳。

“阿宁。”

楚琮素日里束得齐整的墨发，漏下几缕至颈项，玉冠斜斜，静宁微怔小瞬，他何时有这般不修边幅。

楚琮走至静宁身前，修长指节掠过她鬓边，又唤一声，“阿宁。”

静宁垂眸，她昨日悄悄去了楚琮卧房，简朴整洁，眼下心虚的厉害，也不知家仆有没有告诉他，若是告诉他，他会如何想她…

穗芳见静宁这样，站在一旁低笑，静宁看着柔柔弱弱的，昨日竟将楚琮床榻下的衣箱的全看了遍。

此刻药草气息萦绕楚琮鼻尖，楚琮笑道：“抬头。”静宁总是能抚平他心间刺突。

静宁望进那双浸着寒潭的眼睛，看见他眼底泛着血丝，静宁想拥着他依偎会儿，闻及他衣襟裹携着桃花醉的香味。

楚琮突然用指腹碾过她唇角，“沾了药渣。”粗粝指腹擦过唇瓣，静宁呼吸骤乱，她欲后退，楚琮的玄色大氅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我，我要进屋去了。”静宁攥紧手炉，柿蒂纹烙进掌心。

静宁想着自己寅时起来饮完药后，有重新盥洗过的，见他笑意愈甚，瞬间反应过来他在逗她。

虽说已过去整夜，楚琮还是略有些未醒酒，抚上颞部，脚下踉跄，静宁欲扶他，却被他反手扣住腕骨按于桃树树干，避及她肩伤，桃花醉香味喷在她颈侧，眼见着那抹莹白肌肤泛起薄红。

静宁怯懦道：“你是不是，饮多了。”偏头避开他凌乱的吐息。

她记得他除非伤心至极，否则不会饮酒的，是因为国君崩逝么。

楚琮触及她指尖凉意，解下大氅披在静宁身上，回拥住她，指尖划过她腰间时带起她战栗，低首侧脸靠近她耳畔，悄声：“阿宁，害不害怕被旁人看及，你我如此？”温热的吐息烫得静宁腿软。

他仅想知道她是否会抗拒，是否还如从前那般喜欢他。

静宁轻轻摇头，眼下这般亲密举止，从前亦不少，二人相识十年，爱眷五年，只是那会儿她年岁不大，不通世事，如今总归知晓些，同楚琮距离太近，她就是…她也不知晓要如何言说自己的心绪是何样的，太害羞了…

楚琮鬼使神差地攥住她衣袖，她跌进他怀里，他蛊惑：“别动。“他嗅到她耳后残留的安息香，是他吩咐穗芳燃的，他记着她从前睡觉总做噩梦，睡不安稳。

静宁后颈忽觉温热，被楚琮手掌扣住，带着桃花醉的呼吸拂过她眼睫。

静宁只觉着他今日，不太对劲。

唇齿相触刹那，湖心传来莲蓬坠水的轻响，静宁的抗拒化作喉间细弱的呜咽，渐渐楚琮扣住她后颈的力道加重，指缝间缠绕的青丝似淬毒蛛网，将二人理智寸寸绞碎。

静宁思绪回拢偏头躲闪，垂眸躲开他凝着她的双眸，“你怎能，怎能这样。”垂珠已烧成赤玉，指尖无措地蜷入袖底，偏生唇瓣还洇着水润。

楚琮尝到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唇角被她咬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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