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餐厅出来，轿车沿着滨海高架桥飞驰。

途径断崖公园时，车速突然降了下来。

“要不要去吹吹风？”谢伊侧眸问她。

云尧惦记着他在餐厅没讲完的家族往事，欣然答应下来。

轿车转弯驶入断崖公园，缓缓停在停车场。

两人下车后，海风裹挟着咸湿气息扑面而来，公园灯光朦胧，月光给夜幕披上一层薄纱。

两人并肩来到断崖，凭栏眺望海平线。

繁星坠落大海，波光粼粼，海浪汹涌，拍打着礁石，发出嗡嗡轰鸣。

云尧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转头问他：“可以继续和我说你祖父的事吗？”

谢伊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噙笑：“你还真是个对故事痴迷的人。”

云尧但笑不语，于她而言，书与故事，是滋养心灵的食粮。

谢伊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海际线，声音近在耳畔，却又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

夜色如墨，笼罩着断崖。

漆黑静谧的海面上，海风裹挟着咸涩气息，肆意翻涌。

云尧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栏杆。

男人好听的声音混合着海浪声，将一个家族百年来的悲欢离合娓娓道来。那些跨越四代人的往事，像一幅徐徐展开的卷轴，或是话本里的传奇故事，只教后来听闻的人心悸。

可惜的是，这不是故事，而是镌刻在这个男人骨血里的家族史。

“这里的人们热情，乐善好施，这种浓郁的人情味，我非常羡慕和喜欢。”

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又格外落寞。

云尧：“这就是你想留在东岱的原因吗？”

“不止如此。”谢伊看向她。

海风徐徐，扬起他额前的一缕金发，那双蓝眼睛盛满星光，深邃得叫人窒息。

“这个国度就像一块散发着独特魅力的磁石，有关它的一切，都让我着迷。”他顿了顿，“但最重要的……”

话音未落，一阵浪花拍岸，声响恰如其分地填补了空隙。

“曾祖父临终前，”他嗓音沙哑，“还在眷恋着这片故土。”

云尧呼吸一滞。

夜风忽然温柔，轻拂过两人的空隙。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风雨飘摇，战乱不休。人们被命运的洪流裹挟，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有钱人逃亡海外，携带金银珠宝傍身。只有谢伊的曾祖父与众不同，带走的是全是书籍。

高山流水，伯牙遇知音。云尧恍惚看见百年前的远洋海舰上，身穿中山装的青年站在甲板，身后是两艘满载典籍的货船。而他的知音——斯卡恩贵族贝内特站在码头迎接，被他的这份执着震撼，不惜重金为他在庄园内建造藏书阁。

月光穿透云层，洒下银辉。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昔场景，如同一幅幅画卷，在云尧眼前徐徐展开，又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悄然退去。

船只在海面上悄然滑行，划破平静的海面。

某个念头如闪电划过脑海，云尧脱口而出：“你的曾祖父，该不会是一位书商？”

谢伊讶然：“你怎会知道？”

云尧：“因为那套书。”

当他在电话里说自己手中有《雪国时代》全集时，云尧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只是当时没有将这些细微的线索联系在一起。

没想到，一百年前那位被卷入战乱的书商，竟然会是谢伊的曾祖父。

“曾祖父确实是个书虫，他带去斯卡恩的书，现在还保存得很好。”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曾祖父珍视这些书，就像珍视自己的生命，我也想延续这份守护。”

“嗯，我知道。”云尧说，“从你给我的书就能看出来，你们……都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曾祖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要落叶归根。”他声音很轻，几乎被海浪吞没，“这个遗憾……我想替他弥补。”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云尧的心湖。

她怔怔地望着海平线，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胀。

一片寂静，只有海风不知疲倦地吹。

“抱歉，”他忽然转头，气息拂过她耳畔，“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沉重的事。”

云尧下意识摇头，发丝被海风吹得飞扬：“不……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我喜欢你……”

话语突然卡在喉咙里。她转头时，不经意蹭过他美丽的鼻梁，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月光下，俊颜如同古典油画。高挺的鼻梁投下分明的阴影，薄唇紧抿，柳叶般的眼尾微微上扬，隐匿在朦胧的光影里。一缕金发垂落下来，拂过她的脸颊，酥酥麻麻的。

云尧微张着唇，在他深邃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惊慌的倒影。

“我也喜欢……”

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唇畔，尾音比海风还轻。

云尧听得不太真切。

“嗯？”她微微歪头，青丝滑落肩头，“抱歉，我没听清。”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脱下自己的外套，俯身披在她肩上。

这个动作让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发丝在海风中纠缠，乌黑与灿金交织，恰似彼此的呼吸，在咫尺方寸间碰撞，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我说——”他低磁的嗓音裹挟着温热，气息钻入她的耳蜗，“这样坦率的你，我也很喜欢。”

云尧的瞳孔骤缩。

余光里，他修长的手掠过她耳际，将她被海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诶？”她惊觉，终于意识到对话的暧昧走向，“我不是那个意……”

“该回去了。”谢伊忽然直起身，巧妙地截断了她的解释。

云尧张了张嘴，攥紧肩头的外套。

错过了澄清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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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湾小区，暗钨色库里南停靠在单元楼下。

云尧正在回消息，听到停车声，她抬头看向车外，不禁面露惊诧。

（他怎么会知道……？）

“怎么了？”谢伊的声音适时响起。

“没…没什么。”她收敛表情，手指搭上安全带卡扣，“谢谢你送我回来。关于合作的事，我还需要些时间考虑。”

“当然，”他微微颔首，“这么重要的事，确实应该慎重。”

云尧解开安全带，转身推门的刹那，身后传来他的轻唤：“云尧。”

她应声回头。

“你忘了这个。”谢伊递过那个牛皮纸包裹。

“可我还没答应……”

“没关系。”他唇角微扬，将包裹又往前送了送。

云尧犹豫片刻，最终接过。毕竟，这套书的第二卷她期待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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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

云尧背靠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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