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不如当龙王》
陆雁书没照做,他绷紧腰腹,靠强大的核心功能维持平衡;神色也紧绷,好在夜色渐深,隐匿了他耳尖的红色。
“出发咯——”应真潇一脚油门。
清风拂面而来,带来凉意,身后的男人却隔着反光马甲、西装外套和衬衫,送来熟悉的体温和香气,应真潇忍不住眯了眯眼:“陆总,你以前坐过电瓶车吗?”
“没有。”陆雁书声音淡淡:“坐过我爸驾驶的摩托车。”
应真潇脑子里便浮现出那种昂贵的大玩具,她笑眯眯:“那太荣幸了,陆总,你的第一次给我了。”
陆雁书:……
他没回话,应真潇接着说:“我以前也有一辆,买的毕业学长的二手车。拿到车我送了两三年外卖,毕业的时候送给学妹了。”
她用车频繁,车子损耗不小,卖三手,卖不上价格,也不好意思,正好学妹缺辆车往来宿舍和教学楼,就直接送给她了,换来一堆彩虹屁。
陆雁书:“为什么去送外卖?”
他知道应真潇是靠助学贷款上的大学,但以她的学历和能力,肯定有比送外卖来钱更快、收入更高的兼职。
“因为好玩啊。”应真潇说:“那些轻松的工作有什么意思?天天闷在房间里。我就喜欢到外面跑,而且送外卖可以认识很多人。”
她说这辆车的主人,就是她跑外卖的时候认识的,是来江城务工的外地人,人很不错;后来,她还帮他解决了一些问题。
“他们在工作中受伤了,保险不赔付,平台说没有劳动关系,总之谁都不管,文字游戏玩得风生水起,其实就是欺负普通人不懂,也没时间精力维权而已。”应真潇说:“这对吗?这不对。”
她的法律知识也是那时自学的:“保险的免责条款有问题,没有尽到说明义务——按法律说,保险条款必须符合最大诚信原则,不能有歧义,要尽到说明义务。”
“要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拿得到保险的赔付。”
“还有劳动关系,平台说他们是个体户,其实不是的,像张哥他们这些专送骑手,是有上下班打卡、排班管控的,绝对是劳动关系,怎么可能是个体经营?”
“一个东西听起来像鸭子,看起来像鸭子,吃起来像鸭子,那它就是鸭子,不会因为名字叫鸡就变成鸡。”
应真潇为这件事花了三个月时间,收集证据,准备诉讼,最后得到了法律的支持,大家都拿到了该拿的钱,骑手的管理也随之变得规范了。
“……他们还想给我钱,我没收,我说我是正义的伙伴!”
回忆起往事,她哈哈大笑。
陆雁书夸她仗义执言,锄强扶弱,有侠士之风。
应真潇笑纳了赞美,又说:“听着挺解气的是吧?正义的底层人民,战胜了为富不仁的大公司。但是底层也不总是正义的,他们也会偷奸耍滑,投机取巧。”
有些人受伤,是因为违反交通规则,例如横穿马路,抢红灯,撞到行人,怎么看都是全责,但他们来告诉应真潇的时候,会掩饰自己,“一不小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撞了”。
有时,他们会把责任甩给平台,是算法逼着他们违规,事实也确实如此,平台确实是想尽办法压榨他们;
但另一重事实是,即使没有平台和算法,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也会主动违规。只要能多赚钱,他们是不惜加大自己的风险,损害别人的利益,最后指望社会兜底的。
“……你看,水果手机,看着挺富贵的是吧?有这钱还送外卖。”她应真潇侧过身子,让陆雁书看,然后坐正,说:“其实是因为水果手机的系统定位不精确,可以提前点取餐、送达。”
这样可以避免超时,也可以让系统多派单,所以长期做的人,都会买个二手的用。
陆雁书:“那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应真潇说:“这就是人类。正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
人类是复杂的生物,有复杂的感情和行为逻辑,与其用善良或邪恶区分,不如说人是混沌的,善和恶不过是人性的两个方面。
“不单是外卖骑手这样,其他的人也这样,越是底层,精明又短视的算计和不加掩饰的恶毒就越多。”应真潇:“我之前在气象局,有反诈和扶贫的任务,那里的离谱事情一样不少哦。”
气象局帮助对口地区销售扶贫农产品,但那边的人知道这边是公家,不得不买,从来有恃无恐,发来的都是最次的果子,刚到手,就烂了一多半。
这显然卖不出去的,即使领导大手一挥,强制大家一人买一点,级别越高,买得越多,“体现担当”,这件事也不可持续。
“你猜最后怎么办的?”应真潇说:“我们理了一下,把坏的丢掉,好的装箱,按次品卖;当然这年头次品水果也没人买,最后还得是我出马。”
她周末跑到公园摆小摊,主业不是卖水果,而是摆龙门讲故事。
桌椅板凳都是单位的,壮丁给搬过来,一字排开,过了周末,又得搬回去,不然没东西办公;
地方是公园的,领导有关系,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同意他们在此“无证经营”;
茶水是领导办公室摸的,起先宝贝得很,一说“扶贫攻坚”、“体现担当”,领导又没话说了,瞪着眼睛,依依不舍。
应真潇主要提供嘴皮子,她见多识广,绘声绘色,迷得一帮老头老太神魂颠倒,每天来听她讲志怪故事,喝着免费的好茶水,时不时买点次品水果,就当门票了。
靠着这点本事,应真潇一个人卖完了全单位的额度,大家都不用“体现担当”了,一时之间,她在单位的人缘迅速上涨。
后来这批水果卖完了,还有人跑到气象局来,问应真潇什么时候去说书:“我们想听……不是,想支持一下扶贫事业。”
应真潇得意:“怎么样?厉害吧!”
陆雁书眼带笑意,顺着她的话说,夸她厉害。
应真潇:“主要是那时候不认识鲤鲤,不然应该让他多买点。”
这孩子不但钱多,人还傻,很好忽悠。
陆雁书:……
应真潇又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陆总你别往心里去。”
“你喜欢能接触人的工作,怎么会来总办?”陆雁书问她。
显然,总裁助理是个标准的螺丝钉岗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位上做数据、做材料,偶尔跟着出门开会,也是汇报,很少有个人意志发挥的空间。
应真潇:“那我说我是因为能和你见面来的,陆总你肯定不信吧。”
陆雁书:……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他说。
“不行,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应真潇勾起嘴角,迎着风,稍微放大了点声音:“陆总,我们可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你不要想多了。”
“——我来总办,其实是因为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倒是实话,她最初是奔着工资来的。
陆雁书没说话,应真潇简直能想象到他绷着脸的表情,笑弯了双眼:“那你呢陆总?年纪轻轻就来公司接班,是因为喜欢当领导吗?”
“不。”陆雁书说:“因为我家里人认为,来公司上班对我有好处。”
他小时候不太正常,后来得到龙女垂怜,才变得正常,但命格仍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道士说这他是水府童子转世,本是天命注定的早夭,清气重,与浊世不容;要想稳妥留住,就得加一点浊的,凡人的东西,像秤砣一样,拖住飘向高天的灵魂。
陆家人迷信,对这种话一向是宁可信其有,房子车子、金银珠宝喝水一样地往陆雁书名下买,说是挥金如土,毫不为过。
等他大学毕业,爱子心切的来思齐,立马安排他进公司接班了——掌舵千亿集团,面对直面市场残酷竞争,天天有班加,天天有会开,要多俗气市侩,就有多俗气市侩。
至于他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情,如果家里不安排接班,可能会去做研究:“如果他们不担心我做着做着就出家的话。”
应真潇:“对我也不感兴趣吗?”
陆雁书:……
“开玩笑的陆总。”应真潇说:“陆总,你家人真的很爱你哦。”
陆雁书“嗯”了一声。
“不过他们说错了。”她接着说:“钱怎么会俗呢!”
陆雁书:“世人眼中,历来如此。”
“金银财宝,不过是‘拥有’的具象化。”应真潇说:“有句话陆总听说过吗?货币天然是金银,但金银天然不是货币。”
“——货币、金银、荣华富贵、滔天权势,不过是世间通行的一般等价物。”
客观存在的东西,谈不上什么清浊善恶;甚至对于内心不够坚定,需要外力支撑的普通人来说,拥有本身就是心灵的支点,有益而无害。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一百万就可以缓解眼下所有焦虑,未见得他们真有花一百万的需求,但拥有一百万,本身就是一种底气和安全感。”
从这个角度来说,钱不但不俗,反而是神圣的。
在物质之外,给人底气的东西,世人称之为信仰;给人安全感的东西,世人称之为爱。
陆雁书:“欲壑难填。”
“对咯,陆总,你发现了盲点。”应真潇说:“但有些人永远不会满足,这就是道家所谓的三尸之毒。”
上尸彭踞,贪慕华饰名利;中尸彭踬,贪求饮食;下尸彭蹻,贪图淫/色,其本质是一样的,即“不满足”。
“不满足是因为心灵空虚,所以只能向外攫取,在对拥有的追逐中,暂时驱散几欲噬人的空虚感。”
于是汲汲营营,竞逐名利,还要怪罪本无所谓黑白的身外之物,恨富贵逼人,浊气;怪权势迷眼,恶毒;唯独不说自己贪心不足。
“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的人,再怎么追逐,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越追逐,越空虚,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浑浊的不是金银财宝、权势地位,而是永不止歇地追逐这些的人。
“所以,给你金银财宝也没有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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