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儿》
“大哥,你去健身房还打理什么发型?”
“为了给你挣面儿。”
“切,别人又不知道咱俩是一对儿!”
“从你哥我给健身房经理划走十来万买新手机的那天开始,全公司就知道了。”
“……”
去健身房路上,俩人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何湛程低头扒开塑料袋,啃两口素包子,嚼嚼嚼咽下,又吸溜一口豆浆,斜眼瞥着旁边一脸散漫地打方向盘的某人。
他觉得戚时打扮得有点过。
去健个身,又不是去T台走秀,戚大总裁——哦不,现在是戚董,额头绷着运动发带,手上戴着护腕,一身潮牌卫衣运动装,新抓的美式前刺发型,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米九的个头,仗着人帅腿长身材好,稍微喷点栀子花味的香水,走起清纯男大风毫不违和。
嗯,莫名让人心里很不爽。
戚时每个家都有健身室,但基本都闲置积灰,戚时也懒得清理。
家花哪有野花香?
去健身房不就是为了图个氛围感么?
何湛程想都不用想,对戚时来说,喜欢跑健身房的原因不外乎两点:
一是为孔雀开屏钓美女,二是为了享受别人羡慕眼馋的目光。
三个字儿:大渣男!
“吃的什么馅儿?”大渣男偏脸瞥他一眼。
“茴香鸡蛋。”何湛程低头从塑料袋里拿出个没咬过的,伸手递到戚时嘴边:“你尝尝。”
戚时下巴冲他手里一抬:“吃那个不行么?”
何湛程哼哼两声,把自己吃剩的半个喂过去:“你别跟我用这招儿,不管用。”
戚时一口将对方半个包子全吃进嘴嚼着,然后伸手扯了张纸巾擦嘴,挑着眼尾冲人笑:“哪招儿?”
何湛程虎着脸瞪他:“你说呢?”
戚时笑:“那豆浆给不给喝?”
何湛程老实递上豆浆:“刚才在店里你非说不饿,现在又吃我的。”
戚时叼住吸管,吸溜一大口豆浆,说:“就吃你的,你的好吃。”
他们早餐在小区附近买的,一家挺有特色的纯手工包子铺,除了价格贵点儿,味道、品质、卫生、服务什么的,全都好到没话说,戚时和何湛程是他家的忠实顾客,每次何湛程回国看戚时,俩人早上都要去店里吃早餐,但鉴于何湛程曾经在人家店里掀过桌子砸过饭碗,虽说后来也赔钱了,但之后再去,俩人难免要遭到熟客异样目光审视。
没办法,俩人长得实在太显眼,为了吃上一口满意的早餐,今天只好戴着帽子和口罩,鬼鬼祟祟地进店点单打包。
收银台结账的小姐姐一眼就认出他俩了。
她笑着打趣:“这是和好了?”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点头。
并一致决定,最好不要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骗自己了,他们以后还是直接进店吃吧。
车停好,俩人走进擎荣集团大楼。
何湛程进门前,仰头望一眼连接云霄的大厦高顶,颇为感慨:
这栋曾经全方位封杀过他的地方,终于还是让他何老三给闯进来了。
戚时没敢吭声,背着斜挎包站在电梯一旁,生怕大少爷突然想起故旧往事,脾气上来又给他骂一顿。
虽然他生病,何湛程倒也没怎么太惯着他,因为不知道哪国专家的硬核建议,说哪怕是抑郁病人也不可以保护过度,否则更容易致使病人自我生厌,要求监护人适当给病人些刺激,可以更好地使病人改变消极心态,更快地逼人从自我封闭的困境中走出。
戚时自认不算抑郁,他就是偶尔懒了点儿、看问题比较现实了点儿、经常喜欢思考人生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点儿。
是因为不想再给身边人添麻烦,不想再做任何人的累赘,也不想被谁管教、绑住,他在寻求一种彻底的解脱和自由,仅此而已。
何湛程说他闹自杀,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他只是经过厨房,刀刚好放在那里,他顺手就拿起来,往手腕上轻轻一划罢了。
何湛程割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一刀才叫真狠,完全就是不计后果的较劲,戚时当时吓得险些疯了,立刻拨打120,然后飞奔去拿医药箱,整个人抖得呼吸都快停了,小心翼翼给对方做紧急包扎。
他的程儿爱臭美,术后在胸口前留下一条疤,第一件事就是怒火冲天地跑回家,霹雳乓啷地砸了至少八位数的家具才被迫接受现实,又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偶尔肯勉强露一下那个地方给他看,如果手臂上再留一条——
戚时后脊发凉。
他甚至都不敢想。
幸在程儿不是疤痕体质,刀伤仔细养养就好了。
但越这样想,他就越意识到,当初程儿做心脏手术时有多疼。
程儿这两年疯狂健身也是为了藏疤。
程儿工作繁忙,工作日从早到晚都极为压抑紧绷,早四点半就起床,背着双肩包,一身运动装,小步慢跑去证券所附近的健身房锻炼,吃着营养师搭配的三餐,每天给自己灌一小壶蛋白粉冲饥,一心想把胸肌练得再大点儿,这样就可以把胸正中那条狰狞疤痕夹成一条微不可见的缝,一定程度上能减损丑疤带来的视觉冲击。
通过两整年的努力,他家程儿的三围比从前大了一圈,现在是黄金比完美倒三角的身材,肩膀也厚实起来,手臂、大腿、前胸和腹肌摸起来都是很结实的肉感,哪怕穿宽松版型的衣服,乍一眼望去,少年感兼具成熟男人的魅力,平时随便穿穿走在街上,回头率都一路飙升。
程儿不发骚的时候,走起路来也很有范儿,冷淡的眉眼,脸上永远微微笑着,举手抬足,从容不迫,十足的精英派。
抛开家世和学历不谈,也不管他年薪九位数还是十位数,单冲着这人优越的外貌,别说程儿公司里那群热衷于为老板打call的小迷妹和迷弟了,戚时偶尔都会盯着程儿失神。
程儿很喜欢时不时逼他喊老公,戚时觉得这称呼太没男人操守,无论程儿怎么磨他,他也始终坚守着底线,但现在……
他发现他的乖崽儿好像还真有个小老公样儿。
他的体格早已不能够完全包裹住对方了,但他私心也认为程儿这样的身材挺好。
虽然程儿偶尔脾气上来,挥手扇在他身上的大巴掌会更疼,但在某方面……嗯,戚时幸福指数也一路飙升。
惠人利己,何乐不为?
但是程儿这一套“胸肌遮丑疤”理论只适用于站着和俯身,这就直接导致,俩人在做交流的时候,要么程儿就在上面,要么,程儿就得缠着绷带。
几年过去,程儿还不愿意在他面前完全袒露。
第一次,在他极力劝说下,程儿鼓起勇气决定解绷带给他看。
当时卧室灯大亮,程儿浑身很不自在,像一只夜行性小动物突然被扔到人类的闪光灯聚焦下,满眼拘谨畏缩,总想要躲闪。
他有些心疼,但程儿早晚有一天要迈过这个坎儿。
他希望陪在程儿身边的人是自己。
俩人面对着面,盘腿坐在床上,程儿紧张地呼吸,每拆一层,都要先瞅他一眼,戚时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不禁失笑,也随之放缓呼吸,耐心安慰对方。
他暗示自己要保持表情平静,直到对方褪下最后一层绷带,胸前正中赫然竖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瘢痕——
不是疤痕,是瘢痕。
是那种穿过针、引过线、术后虬结在肌肤表层的、肉粉色突起的、×形连绵交叉长达15cm的、长得像爬行蜈蚣一样的瘢痕。
他在霎间紧握起拳头,强行克制住激动情绪,冷沉着脸,不自觉紧抿了下唇。
程儿吓得瞬间掉出几滴泪,手足无措地连忙缠上,扔下句“算了”,匆匆披上外套就要逃走。
他莫名生气,蓦地将人手腕扣住,将对方强行扯进怀里摁住。
“不许跑!”
“别碰我!”
程儿也生气,对他一顿猛烈的拳打脚踢,嚷嚷着威胁他,不许他看,更不许他摸!好半晌过去,他不还手也没吭声,赤身上净是些泛红的巴掌印和脚印,程儿低声骂了他几句,无奈沮丧地垂下脑袋,这才勉强消停下来。
他双手捧起程儿的脸,问:“你跑什么?”
程儿低垂着眉眼,说:“我不想跟你好了。”
他沉声问:“我问你跑什么?”
程儿猛地抬起头,怒瞪着眼冲他喊:“我说我不想跟你好了!!!”
“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跟你好了!!!!”
“再说一遍!”
“你有病吧!我说我不——唔!”
他猛地俯身堵住怀里人的犟嘴,将对方牢牢禁锢住,程儿几乎无法自抑地哭起来,不停呜咽着,睫毛濡湿,闭眼仰着脸吻他。
“跑什么?”
“呜呜呜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我那里好丑……”
“再胡说八道?何湛程身上就没有丑的地方。”
“你不喜欢我了……你不喜欢我了……我早就知道,你看见了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谁说的?我有多爱你,你不知道?”
“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睡我……你、你心里讨厌我……”
他蹙起眉,将人放开:“你再说一遍?”
程儿抬手擦擦眼,哽咽道:“你心里讨厌我……”
他双手攥着程儿的肩膀,倾身在对方嘴角轻轻吻了一下,再坐回去,盯着对方说:“我讨厌你吗?”
程儿抬眼瞟他:“不讨厌么?”
他又凑过去吻一下,然后重新坐回去,继续盯着人问:“我讨厌你吗?”
程儿低埋着头,没吭声。
他手指拨动两下程儿的刘海,正俯身准备再吻一下,凑近一看,才发现那小子在翘着嘴角偷笑。
他笑了。
歪头凑在人身前,问:“你笑什么?”
程儿压不住扬起的嘴角,哼声道:“你怎么不继续亲了?”
“亲啊!”他笑声不停,怀抱着他的程儿,一点点吻着。
“我们程儿这么乖,哥要把你亲一百遍、一千遍。”
“痒!痒!”程儿在他怀里淘气地笑。
……
……
可等他吻到程儿胸前细密的针孔,那人就不再笑了。
程儿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抗拒地侧身躲避。
“二哥,别看那里。”
他轻声安慰:“程儿,不怕,没什么好怕的。”
“二哥,求你了,”程儿坚持躲着他,挣扎着逃离,“你别看,我不想让你看!”
“没关系,没关系啊……”他说了好多遍,说到最后,自己竟忍不住流泪。
他抱着他受苦受难的程儿,不停地吻着对方的额头,他也很想恳求程儿不要再说了,他心慌。
“程儿,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守着你。”
“除非你先说散,否则我绝不放手。”
怀里人沉默一会儿,突然停下来跟他讨价还价:“那你叫我一声‘崽儿’。”
“崽儿。”他立刻说。
为了哄人高兴,又补一句:“乖崽儿。”
“硬邦邦的,真难听!”程儿嫌弃道:“像便秘的人蹲了八百年的茅坑硬挤出来的屎!”
他:“……”
程儿扭脸瞪他,又要求道:“那你叫我一声‘老公’听听。”
他不懂这喜怒无常的少爷,顿了顿,说:“你先叫我一声。”
“老公!”程儿想也不想就叫了,说完,两人对视,他目光灼热地盯着那人,程儿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程儿清咳一声,抬手掌捂住他眼,俯身凑在他脸颊吻了一下。
在他耳畔轻笑着,低沉嗓音动听撩人:“老公,我爱你。”
然后一脸认真地指挥道:“好了,该你了。”
他耳根不禁发热,低下头,淡淡应了句:“嗯。”
程儿:“?”
他忽地收拢起手臂,埋头在对方肩窝,闷声说:“乖崽儿,老公也爱你。”
程儿:“????”
他关掉灯,拉上被子给俩人盖好:“好了崽儿,睡吧。”
程儿哼了声,像只忙碌的小老鼠,窸窸窣窣挣脱他怀抱,跑去一旁捡起绷带将伤口重新缠上,接着又佯作无事般溜回来,一屁股挤在他身边,横臂一搂,将他摁进自己怀里,豪气万丈道:“来,大宝贝,老公抱着你睡!”
他失笑,懒得再跟人计较那些称谓,将手掌抚在程儿的胸膛,劝道:“以后别缠了,多难受。”
程儿这一次倒情绪稳定了许多,闭着眼直言道:“老婆,你不懂,男为悦己者容。”
他:“我不在乎。”
程儿:“我在乎。”
他无奈:“如果你是为自己才这样,我没话说,但你因为我才这么折磨自己,我认为我有权干涉。”
程儿:“如果你少啰嗦两句,我会觉得你更帅。”
他笑:我算什么,我再帅哪有你帅?看看我们程儿,世界上最帅的大帅哥,除了镜子里的你,谁能比得了?”
程儿也笑:“二哥,求你了,你别说这种话哄我了,我听不得那些的。”
他从此就没再说。
程儿,他的程儿……在他独自沉浸在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时,他的程儿不知何时也变得伤痕累累了。
那么一个坚强又脆弱的人,独自漂泊在异乡又无依无靠,为了给他找心理专家治病,一个月无缝衔接四十多趟飞机的人,无论在背地里绝望过多少次,始终不曾放弃过他的人,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成熟懂事到令他不停心碎的人……
他说不出程儿有哪一点不好。
这几年,程儿做得最过分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太在乎他了。
他没有再强迫程儿一定要解下绷带或者怎么样,只是在两人亲热时,他会不时问一句“能不能解?”
程儿心情好了,就会答允他,程儿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使劲浑身解数把他的程儿伺候到心情好了,然后耐心等待着,等到程儿解绷带的次数越来越多,等到程儿完全接受那道瘢痕的存在。
“程儿。”
“嗯?”
“这两年……你辛苦了。”
**
俩人手牵着手,坐电梯去健身房。
大过年的,何湛程常去的那家健身房歇业了,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去处,只有擎荣集团内部有员工在加班,健身房也在正常营业。
何湛程进来后扫视一圈,人不算多,跑步机上有两个大肚腩的中年大叔在爬坡听音乐,力量区有四个正在龙门架下做推举的男艺人在说笑聊天,私教区有个瑜伽老师在自己对着镜子做冥想练习,休息区,健身房经理正懒洋洋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桌上咖啡旁,摞着两个同款手机。
何湛程要去游泳,戚时就牵着他去沙发那儿,问经理:“老冯,泳池这两天换水没?”
经理游戏打得正带劲,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屏,敷衍两声:“嗯嗯,行。”
戚时:“……”
“我来。”
何湛程走上前,强势一把夺过经理手机,对方不耐烦“嘿”一声,扭着脸瞪过来。
“冯哥,泳池换水没啊?”何湛程俯身望着他笑。
永生难忘的声音。
永生难忘的爷。
老冯抬头对视上这位曾经噼里啪啦狂摔他手机的大少爷,几乎是条件反射,整个人腾地一下跳起来,抓起桌上俩备用机,一溜烟儿跑到戚时身边。
“换了,换了!”老冯笑着寒暄:“过年好啊!哈哈,那啥,您来锻炼啊!”
说完,扭头悄声问戚时:“戚董,他怎么又来了?”
戚时挺不给面子地撇下老冯,走过去站到何湛程身边,将人拦腰往怀里搂了一下。
老冯:“?”
何湛程笑眯眯递上手机:“冯哥。”
老冯忙接过,一边抹冷汗,一边尬笑道:“别、别这样,您太客气了。”
老冯也就三十岁左右,体格匀称,吊儿郎当的,一脸精明相,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摸鱼划水,要么跟店里的会员们唠嗑侃大山,偶尔跑去跟哪个当红艺人要个签名合照,小日子过得蛮滋润。
何湛程就忍不住逗他:“冯哥,你给我开个卡吧,不给钱的那种。”
“哦嗯……”老冯瞟了眼戚时。
戚时偏脸看身旁人,忍不住笑了声。
他的程儿总是这么古灵精怪。
然后扭头对老冯说:“给他开一个,待会儿登记上我名儿就成,这是咱们内部人员,没卡也能进。”
老冯不停搓着手,连连点头笑:“行!行!”
转脸望向何湛程,说:“您之前在咱这办过,待会儿我给您续上就成。”
何湛程点头:“行,谢谢哥!”
戚时黑了脸,扯手拽他衣摆,瞥他:“你叫他什么呢?”
何湛程没好气用手肘轻撞他一下:“小气鬼!”
老冯揣着手机跟他们招手:“小事儿!那我先让人给您去办!”
戚时提醒:“他年轻着呢,你称呼正常点儿。”
老冯“嗐”一声,对何湛程说:“那行,我比你大点儿,就叫你湛程吧!”
何湛程正要点头,旁边人再次发表严肃意见:“不合适。”
何湛程无奈扶额。
老冯一挑眉,试探问:“那,程儿?”
戚时一霎间目露凶光,朝人狠狠地剜过去!
“三少!何三少!”老冯吓得一个激灵,转身拔腿就跑走了。
何湛程说,戚时还是当总裁比较合适。
戚时挑了下眉,好奇问他原因。
何湛程哼道:“因为你是大独|裁。”
戚时捏捏他脸,轻笑一声:“你呢?你不是么?”
听说这两年何老大、何老二都在情场失意,何湛程不想惹这一身腥,更不允许戚时和家里的两个哥哥走太近,生怕他们这几个毫无道德感的禽兽们某天搞在一起。
还有何厉风——
何厉风今年快满二十了,逢年过节和戚时生日,就给戚时订一大捧玫瑰花束、给戚时邮寄自己在国外各地游玩的自拍帅照、亲笔书写的情书和明信片,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手工艺品小礼物。
戚时一开始以为那小孩在闹着玩儿,东西寄到公司,都是秘书替他收,他从没管过,但日子一长,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小子似乎真对自己有几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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