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发现，自己或许真的不得不快些将身子养好了。在病中的人，头脑都是不大明晰的，这样的状态是一定不能维持太久的，何况还是在如今这个关键的时候。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挣开楚蔺的手，再次落笔于宣纸之上。

楚虞的字都是入宫后薛平淮教的，起步本就算晚，又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人，再者教学之时二人都只求粗通，只是浅学辄止，不曾下苦功夫练过。这手字平日里凭着几分秀气才能算作差强人意，如今病重之下，腕间无力，便越发不成样子了。

到底是要拿出去见人的书信，楚蔺实在看不过眼，从楚虞手中接过笔，将信纸掉了个方向：“我为阿姐代笔吧，这信要如何写？”

楚虞也没有同他争抢的意思，将身体放松下来，掩罪咳了两声，将楚蔺的神色咳的又难看了些许：“你文才胜过我不知多少，还是你来拿主意吧，措辞大可强势一些，咱们干的本来就是以势压人的行头，便不必还矫作谦逊了。”

楚蔺的落笔很快，且所书也精炼到了极致：并非良配。并在末位落款——敬王府楚虞

楚虞看完轻笑一声，赞道：“确是好字，平日里想必用心了。”

楚蔺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得了句赞，腼腆的笑笑，将信封好，揣进怀里，便要起身告辞：“我今日来只是因为秦三哥所托，快要考试了，我这便回去了。这封信就由我带去，阿姐也不必再另外遣人了。”

楚虞点点头，她此时身体状态极差，也并不希望楚蔺待久了察觉到，故而并未挽留，只是叮嘱：“天寒了，我又给你备了许多冬装，你爱干净，但衣服过了水便不够暖了，直接扔掉换新吧。冬炭我每月着人送的若是不够便叫送的人加量。不必太着紧春闱累着自己了，考不中便考不中吧，你还那么年轻。”

楚蔺知道自己这次走过之后怕是许久不会再见了，对于楚虞这些甚至有些多余的叮嘱反倒生出许多不舍来，也嘱咐道：“阿姐你才是，多注意身子，生活上的事有王爷和弄萝缀英替你注意着，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推拒长公主的事你还是趁早同王爷说吧，别让他从旁人那里知道了。”

楚虞点头：“这是自然，等他今日回来我便会告诉他，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

楚蔺心中却对这话并不赞同，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此事所牵涉的过去，楚虞却未必肯直言。但他也并没有出口反驳的意思，顺着这话便也就出了王府。

等到楚蔺一走，楚虞还静等了一会儿，待人有足够时间走远了，才终于放下强撑了许久的身子，猛然咳了起来。

薛平淮今日回来的有些晚，皇兄已经连续三日驳回了自己递上的折子，他今日入宫去见了薛平澜想要请他应承，却被他一句“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待楚虞身子能适应长途之后，你再提此事，我一定答应”给打了回来。

这是缓兵之计，薛平淮知道，但薛平澜也的确没有强行留人的意向，所以虽然心情稍微有些烦躁，但他还是回府了，打算日后每天都递戍边的奏章。

刚回到王府，听闻楚蔺来了，他本没上心，却到了华安阁随口一问，才知道只坐了片刻就走了。

他想着，应是楚虞担心自己的身体情况被发现所以催了人走。于是又问了几句齐太医今日请脉的结果，得到的回复也是向好的。

薛平淮放下担心，进门前刻意弯了个轻松的笑容才掀帘入内，见人正靠坐在榻上，身上披了件皮毛制成的斗篷，下半身也搭着一条厚厚的被子，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正是当下时兴的话本子，上身偏向小桌上燃起的烛灯，房里炭火烧的极暖，烛光轻微闪烁着，映照得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薛平淮实在爱极了这样温馨的一幕，外出一日的寒气都被这样生活的暖意全数化去，他面上的笑意再没有刻意，全然发自真心：“这话本子有趣吗？”

楚虞身子依旧乏力，整个人没多大精神，故而并未发现薛平淮是何时进来的，听见声音才本能看过去，见着来人顿了一下，答道：“还不错，打发时间的佳作。”

薛平淮本就专注得盯着楚虞，又兼之多年相处，哪怕她面上的犹豫和为难只是一闪而过，依旧并没有错过，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楚虞抿了一下嘴唇，将手上那卷书放到小桌之上，朝薛平淮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等人坐到他身边了，才开口道：“边塞……我们还是缓缓再去吧。”

薛平淮其实除了一点疑惑以外，几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他想带着楚虞一同去戍边，原就只是为了她，既然她不愿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当他正要说不去便不去之时，对上楚虞的视线，却发现她的眼里是一派古井无波的平静。

在他的印象里，楚虞大多时候都有着这样一双平静的眼睛，她的情绪几乎从无波澜。这时常会让薛平淮感觉到几分沉郁。然而有些时候，楚虞的眼睛里会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在很多很多年前，楚虞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并不独独为他而绽放。她会对很多很多的新鲜事物产生兴趣，即使是最耀眼的太阳也掩映不住那份光辉。

可逐渐地，不知是从哪一个确切的时间点，楚虞只有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双眼中才会充斥着那令他着迷的光彩来。

他对此无比享受，整个人都淹没在了掌控欲获得满足的快乐之中。那让他对自己的存在确信极了。

但此刻，他没能从楚虞的眼中看到或是找到那份光彩。于是，一粒名为慌乱的沙砾跌入情绪的湖中，泛出微不可察的涟漪来。微不足道，却确实存在。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同阿蔺有关？离出发还早，等天气热一些再说，到时候春闱结束，也放榜了，我们可以将他安排好再走。”薛平淮的语气一如往常，可出口的话却与心中所想完全不同。

楚虞握住他的手，屋子里这样的暖，她的手竟然依旧微微带着凉意：“是同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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