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遂川身着便装，头戴斗笠，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天福楼。

他叫了碗茶喝，示意店小二别作声。

店小二认出此人是林遂川，便当衙门又在抓贼，吓得不行，连忙躲得远远的。

“来碗茶喝！”

林遂川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那人将随身背的斧子放到桌面上，传来一声巨响。

五年前的某一天，就是这把斧子，结束了他母亲的性命。

林遂川险些将茶杯捏碎。

这次，他不能再让他跑了。

他攥了攥手里的刀，环顾了四周，客人太多，座无虚席。这并不是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饿死老子了，把你们这能上的荤菜都上一份。”

林遂川想回头看一眼，看看他还是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但他要按耐住，万不可功亏一篑。

他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双眼。

一直等了半个时辰，那人才吃个半饱，提上那斧子，打算起身离开。

林遂川始终没回过头看他一眼，却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吃吧，这顿就是断头饭，吃饱了好上路。”他心里默念。

待那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林遂川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随行，直到他走进了个人烟稀少的巷子里。

那是林遂川的家。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了我一路。”

那提着斧子的男人突然转身，正好对上林遂川那双漆黑的眼眸。

“长得跟你娘真像啊。”他将林遂川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最终看向了他手里的匕首，“你跟你娘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手，可用不了这么精巧的家伙。”

“纪轻舟，你也配提我娘！”林遂川怒喝一声，将匕首抽出鞘。

“小子，五年了，你还是这么恨我。你去你娘灵牌前问问，她恨不恨我，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放下这件事。”

“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了，你要是个男人，就跟我去衙门，将你做过的恶事一五一十的交代。”

“看你这样，今天是打算跟我拼个你死我活了。”纪轻舟微微前倾，右手摸向了背在身后的斧子，“纪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年不见，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林遂川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冲到他脸上，横跃半空，右脚踹在他胸前。

纪轻舟吃了他一脚，退开两步远，挥着斧子砍向林遂川。

林遂川身形轻盈，从容躲过，不断用匕首变换着招式。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所以学武的时候，他摒弃了长剑，苦练匕首。

他的匕首直抵那人咽喉，电光火石之间，他透过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看见了十二年前，此人亲手教他折蜻蜓的时候。

他稍一不留神，便被纪轻舟抢回了先机，纪轻舟的斧子，在他面前挥过，林遂川连忙侧身躲开，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这斧子真劈了下来，他怕真是要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母亲了。

纪轻舟将斧子收回，嘿嘿一笑：“小子，想不到还有点长进，没跟衙门那群酒囊饭袋一样，荒废了功夫，纪叔叔真的很欣慰啊。”

“纪轻舟，你放心好了，在我给我娘之前，我不会有一丝懈怠的。”林遂川额头青筋暴起，胸前起伏不平，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柄匕首。

恨意大过天。

纪轻舟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底欣赏与遗憾交织，“不错不错，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是个倔脾气。不过就凭你一个人，想打过老子，还得再练几年。”

林遂川不依不饶，匕首在他手里千变万化，刹那间，便幻化出了千招万式。

纪轻舟眼皮都没抬一下，在他看来，林遂川这两招，不过花拳绣腿罢了，花样繁多，却无一能中要害。

但一个不留神，右手臂就被他划破了两道口子。

鲜血淋漓。

他苦笑着，看来这小子是真下死手了。不过好在他皮糙肉厚，还砍两刀都是无关紧要的。更何况，林遂川一个捕头，怎么可能真的杀人。

把他杀了，他不就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亡命之徒了吗？

“这五年来，每次我回到蜀城，你都带你一群没用的捕快来抓我，怎么今天一个人来了？不怕自己有来无回啊？”

“我既然敢只身前来，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

林遂川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歇。眼前的男人，如铜墙铁壁般，匕首根本就捅不破。

他累了，他开始怀疑。

师傅，真的是一寸短，一寸险吗？

他有些绝望，难道真的要有去无回了吗？

每次都是离报仇这么近，却又如同隔了道天堑般遥远。

一颗石子突然打中了他的后腰，他倒了下去，再也没力气起来了。

就这样看着纪轻舟又一次从他面前离开。真的是一寸短，一寸险吗

＊＊＊

秋无虞在旺德福，等了很久，都不曾见到林遂川的身影。

今天的生意要比平日里好上一些，街坊四邻有几个人过来，尝一尝这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入口辛辣，回味无穷。

秋无虞很是欣喜，做生意向来都是由小及大，由近及远，先获得邻居的认可，就是旺德福火遍蜀城的第一步。

她百般聊赖地，坐在大堂桌前，和孟雨竹方望津挑着香料，准备明天的底料。

方望津突然说：“我明日想回观音庙看看。”

秋无虞拒绝，“你要是想回去看看，打烊了连夜回去，第二天午时前回来就行。”

“店里也没啥生意，你们俩个再加上林遂川还忙不过来吗？”

“胡说什么呢？今天算上那几个小捕快，也有三四桌客人，等明天就会更多。”

方望津心烦，懒得在这里做这些精细活，放下手里的八角，暗暗骂了句没人性，便回去睡觉了。

孟雨竹说：“你要不让他回去看看吧，他一直住在那地方，难免有感情，这都多久了，总是要想家的。”

秋无虞看了看她，“你倒是也学会心疼人了，这人还是你方哥，这话可不像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放心，该让他回去的时候肯定让他回去，明天还得用他呢。”

“他......好像也没我想象中那么讨厌了。”

秋无虞轻轻笑了起来，“你呀。”

林遂川突然推门而入，扶着腰，踉跄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他倒了碗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在回旺德福之前，他先去了衙门，叫人封锁住出城的路。

其实除了他，没人会对一桩五年前的案子耿耿于怀，更何况，他们已经陪他去了三次了，次次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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