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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一口西北风》

119. 谶言

姜鹤羽二人刚进赵府,没走两步,就见赵恒夫妇俩穿过抄手游廊,亲自前来迎接。

事关为方云槿治疗癥瘕一事,赵恒向来极为上心,连熬药都要亲自把关,对待姜鹤羽这位名声在外的圣手,更是在交情之上又多了几分敬重。

他走在前头,带着二人往待客厅而去。

这段时日跟着修渠的戎州军上山下河,赵恒身形轻盈了不少。

为防被从前远远见过几回的魏刺史认出来,他早早便以遮丑为由,打了半张轻薄的面甲,覆在面上。那道已然痊愈的疤痕从他下颌处的铁甲下蜿蜒而出,止于脖颈,瞧着有些狰狞。

被方云槿挽着的姜鹤羽收回视线,缓缓道:“殿下若是需要,我师傅那里有一些祛疤的方子,疗效很好。”

赵恒脚步微顿,笑了一声:“无妨,还是留着好。”

这种无关性命之事,对方没这个需求,姜鹤羽也不会勉强。

她不再多言,侧过头,问起方云槿近日的身体状况。

一行人走近待客厅,路过花窗,远远能瞧见前院的鱼池旁坐了个穿棉袍的老者。

春寒料峭,他浑不在意地迎着冷风,歪着身子优哉游哉钓鱼,倒是颇有野趣。

姜鹤羽多看了两眼,觉得有几分眼熟。

“那是……河阳村的村民?”

“对。”赵恒将收在一旁的蒲团的摆出来,“小老头修渠治水挺有一套,说话也有意思,我有空就请他到家里来吃茶喝酒。”

他瞅了眼自觉帮姜鹤羽背了一路药箱、这会儿才放下的江离,笑问:“嫂嫂是来给阿槿看病,你跟来作甚?”

江离不答,伸手将棋盘上零散的棋子一粒粒捡起来,丢进棋篓,“先下一局。”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赵恒嘀咕两句,一屁股在棋盘边坐下,“嫂嫂,那阿槿便拜托你了。”他说罢,摆开架势,朝江离扬扬下巴,“来罢。”

江离朝姜鹤羽点点头。

这二人棋逢对手,沾了棋子就迈不开腿,姜鹤羽也懒怠同他们客气,携着方云槿就往耳房去。

“我说,你就不能让我两步?”赵恒不满,“从前这样,如今还这样。”

“真让了,殿下岂不会觉得无趣?”

“那倒也是……”

江离落下一子:“再说,殿下又怎知我没让?”

赵恒:“……”

“江离,你怎么总这样放肆?”

“全仗殿下宽仁。”

“呵呵。”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逐渐淡去。

姜鹤羽给方云槿查过体,又问了些方才在外面不好谈及的私密症候,提笔在原先的药方上做了些改动。

待收笔,她这才转向一直时不时偷偷瞟她的方云槿,认真问:“阿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方云槿一怔,意识到自己偷看被抓包,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确实是有一些事……”她欲言又止,“但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同阿姐细说,可好?”

“当然好。”姜鹤羽笑道,“你我之间,有何可拘泥?还是太子妃殿下没有打心眼里将我看作可信之人?”

“阿姐!”方云槿恼了,“你怎么能这样说!”

姜鹤羽拍拍她的手,“阿槿,有什么难处烦忧,尽管与我说。两个人商量着,总比一个人钻牛角尖强。还是那句话,随心所欲不逾矩,若想早日好起来,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是最紧要的。”

“好。”方云槿眼眶微微湿润,“等我再想两日,届时一定好好与阿姐聊聊。”

姜鹤羽暗叹一声,也知心有郁疾之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缓解的,只能慢慢调养。

她收起手札医械,转而与她聊起近日府衙和书院里的趣事。

方云槿也很是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倾耳细听,直到身子实在疲乏,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姜鹤羽送到屋外。

待客厅。

江离余光瞧见远处走来的身影,指尖欲落的棋子转了个弯,换了一处落下。

“谢子安!”赵恒原本微微发亮的眸子猛地瞪大,“你怎么回事?落子无悔!”

江离波澜不惊:“殿下,臣的棋子方才并未碰到棋盘。”

赵恒气结,暗骂一声死狐狸,转头就瞧见姜鹤羽正要敲门,忙道:“嫂嫂直接进来便是。”

他放下身段倒了杯茶,问:“阿槿如何了?”

“回房歇息去了。”姜鹤羽坐到一旁观棋,“病情控制得很好,可以用新方子了。”

赵恒闻言,眉头松了些:“我也觉得她今日身子强健了不少,但也不懂岐黄之术,得了嫂嫂这句话,也算安心了。”

他被分走的注意力此刻总算全然收回,本想好好与江离厮杀一番,却怎料大势已去,被打得节节败退,草草收场。

“再来一局。”赵恒不服气。

江离盖上自己这边的棋篓:“臣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听听这话,饶是赵恒对属臣再怎么宽仁,也是被气乐了:“江大人,劳烦你拿镜子照照你那张脸,告诉我,这话从何而来啊?”

江离笑道:“面不老,心却是老了。”

“好好好,别劳神与我说话了,颐养天年去罢。”赵恒也是服了,一把撤走棋盘,摆上茶具,转向姜鹤羽,只留个后脑勺给他,轻声问,“嫂嫂,阿槿那处,可还有什么需勤加注意的地方?”

姜鹤羽想了想,隐晦地与他透露了几分方云槿的郁疾之事。

此事方云槿本拜托她不要让赵恒知晓,但如今看来,只凭她自己,恐并不能完全打开心结。

赵恒听罢,沉默下来。

三人又喝了一盏茶,姜鹤羽看了眼有些发暗的天色,朝江离微微点头。

她往杯中重新续了茶水,问赵恒:“殿下觉得我的医术如何?”

赵恒回过神,恳切道:“自是再精湛不过。”

他想起曾旁观姜鹤羽做的那些‘手术’,一时有些感慨,“依我所见,怕是整个大夏也无几人能出你之右。如今困于戎州,也不过只是因为缺些人脉和机遇罢了。”

姜鹤羽笑了笑:“承蒙殿下青眼,不过——”

她顿了顿,迎上他疑惑的目光,缓声道,“医术并非我最得意之处。”

赵恒奇了:“那是……?”

姜鹤羽抿了口茶,吊足胃口,这才解惑:“巫医同源。从前未与殿下说,我不仅擅医,更擅卜。”

“哦?”赵恒略有些失望,扬扬眉,调侃道,“嫂嫂涉猎倒是广泛。”

对于玄学命理之说,他向来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虽不轻慢,但也不轻信。

姜鹤羽知他不信,也不着急,只继续道:“我曾师从一位隐世的茅山道人,受他衣钵,学了不少不传于世的占卜之术。前些日子,我夜观天象之时,卜到异卦,受天道点化,知晓了一些将来之事,事关——大夏存亡。”

赵恒觉得她跟钦天监那些吃干饭的老头一样神神叨叨的,但又不免有些担忧:“你,所言有何依据?”

“殿下不信我?”姜鹤羽缓缓晃动茶盏,笑眯眯看着他。

“我……”

赵恒被她那奇怪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本欲找些话来缓和两分,却视线触及她杯中茶水的一瞬间失了声。

那杯茶,那杯他今日亲手泡的六安瓜片,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啊晃,晃成了一片诡异的浓漆色。

赵恒眨眨眼,定睛看去,依旧黑比墨汁。

“你!”

他有些失态地指向姜鹤羽,却被她含笑的眼神慑住,又忙不迭去拉江离,几乎要跳起来,“子安!”

你媳妇儿好像被鬼上身了!!

江离笑着抿了口茶,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叮!”

一声脆响,赵恒被唬得一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顺着声音得来源看去,却见姜鹤羽只是伸手取了个空茶杯。

她一手执一杯,慢悠悠将那杯毒药一般的黑水往空杯中倒去。

赵恒正不明所以,却眼睁睁见那黑水落进空杯的刹那,又化作了澄亮的清茶。

姜鹤羽笑着朝赵恒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赵恒如遭雷击,如同青天白日见了鬼一般,不受控制地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

他用力揉揉额角,偏头看了眼天色:“我是不是该睡了?”

江离闷笑,对上赵恒直射而来、惧中带怒的目光,轻咳一声:“阿羽,术法难得,不可胡乱用来吓唬人。”

他正色道:“殿下,阿羽当真是茅山道人的亲传。只是占卜一事太过消耗心力,她平日并不愿为此费神,更别说占卜国事,更是有损阳寿。此次也的确是机缘巧合之下,卜到将有危及国运之事降临,这才不得不冒险告知殿下。”

赵恒往日虽甚少接触这些,但对“天机不可泄露”一语,还是有所耳闻。

他迟疑开口:“……大夏将会如何?”

若真是天机,姜鹤羽究竟能知晓多少,又能透露给他多少。

姜鹤羽从袖袋中取出三枚斑驳的通宝,在茶案上一字排开,声音有些飘渺:“天道给了我三条谶言和一份暗喻。”

赵恒有些不抱希望地问:“谶言是什么?”

出乎他意料,姜鹤羽坦言:“依谶言所指,大夏将于三十年后走上覆灭之路。”

“姜、”赵恒面色突变,闭上眼忍了又忍,才压下怒气,厉声道,“此话怎可胡言!”

到底是天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平日里再是亲和,动真格时的威仪也不容小觑。

然而姜鹤羽恍若未见,只淡淡道:“我只是替天道代为传达罢了,您与我如此,就能改变什么吗?”

江离也适时道:“殿下,忠言逆耳。”

“你们……”

赵恒指了指姜鹤羽,又指了指江离,一口气堵在胸口,简直要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夫妻俩整崩溃了。

他不顾形象地抓了抓脑袋,长出一口气,缓了好半晌,才妥协般开口问:“那暗喻又是什么?”

愿意问,便是心里已然有了判断,只是一时不愿承认罢了。

姜鹤羽道:“暗喻称,一旦变数出现,谶言便有回转之余地。”

赵恒皱眉:“变数?什么变数?”

姜鹤羽掀开眼皮,清凌凌的目光直直射向他:“变数,就出在殿下身上。”

赵恒身形一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干笑一声:“姜大人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罢?”

姜鹤羽沉下脸,眼底泛起一丝蓝,幽幽看他:“在原本的卦象里,殿下本该是已死之人。如今却好端端地坐于此处,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变数吗?”

赵恒心底一寒,莫名从她眼中感受到了一种超脱于这方天地的陌生和诡谲感。

他看向一脸平静的姜鹤羽,眼尖地发现她面向他这边的侧脸有些不自然地微微颤动,像造口业后是受了反噬。

赵恒登时哑然:“嫂嫂,你……”

姜鹤羽收起通宝,又取出三个颜色深浅不一的锦囊,摆到赵恒手边:“三条谶言,依发生之时序,都已尽数写明,看与不看,何时去看,相信与否,全凭殿下决断。”

她对上他复杂难言的目光,终于褪去那些故弄玄虚的伪装,笑道:“殿下,既然我知晓了这些事,无论如何,都要告知于你。”

天色一点点沉下去,赵恒魂不守舍地将姜鹤羽二人送出门,回身踏在门槛上时险些一脚踩空,好在被一旁的侍从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只怕又要破相。

姜鹤羽与江离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上了马车。

待马车转过几条巷子,装神弄鬼大半天的姜鹤羽总算松了口气。

此事做起来简单,甚至回想起来还难免发笑。可若稍有不慎,被看出不对来,只怕是要被冠以妖邪的名头,一把火烧了。

她靠在软枕上,轻“嘶”一声,捂上侧脸,取过茶壶灌了一大口冷茶。

“怎么了?”江离忙将炉子生起来,架起水釜。

姜鹤羽皱皱鼻子:“秋海棠放多了些,酸。”

江离失笑,放下心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撩起窗笭往外瞧了眼,让洪桥到前边转角处将车靠边停稳,而后跳下车,径直走向树下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今日这小贩用的山楂品相极好,江离有心多买了几串。

正往回走,却见路边站了个虎头虎脑的小孩,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冰糖葫芦,胖乎乎的手指咬在嘴里,口水都快落到肚皮上。

江离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摊开手掌,露出三枚斑驳的铜钱。

姜鹤羽趴在窗框上,正好奇江离与那小孩在说什么,就见那小胖墩忽然转过身来,朝着她这边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大礼,大声喊道:“谢谢仙女姐姐!”

说罢,便捏着铜板,像个牛犊一般迫不及待地往冰糖葫芦小贩那边冲去。

姜鹤羽被逗得“扑哧”一乐,连牙疼都忘了。

江离远远看着她,眼中不自觉露出笑意。

一路无话,姜鹤羽一身轻松地连吃了两串冰糖葫芦,才肯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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