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逍遥居正在被底朝天地搜，客人伎女都缩在楼内等候发落。这头惠芷玉双手缠着绷带，悄悄靠近皱眉坐在书桌前的游万洲，从后拥住他的脑袋，声音丝甜：“在不高兴什么呀？”

“还没抓到蒋献，我……”游万洲说着住了口，脑袋后的柔软令他半分不敢动弹，声音都轻了，“你手还伤着呢，别闹。”

“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某人都不想看我一眼，尽忙着捉贼，真伤心。”惠芷玉双臂收拢紧了些，身躯前倾，趴在他脑袋上去瞧书桌。桌上是游万洲写了一半的奏章，将鸣县铁矿事件的来龙去脉罗列得一清二楚，还着重点出了鸣县富商惠家惠芷玉对此案的贡献，看样子，还打算向皇帝给她邀赏。

“什么叫不想看你，”游万洲无奈，“别把我说得跟你一样小气。”

“嗯？”惠芷玉臂弯一扭，他脑袋一歪，面庞全然陷入了她的柔软，“我很小气吗？”

能感觉到他呼吸都浅了不止一点，泄露在外的耳廓发红，半晌后他似乎终于接受了现实，用鼻头拱了两下才将自己挖出来，望着她的神情已经不复方才阴沉，睨她一眼，“天天没个正形。”

“嘿嘿，你高兴就好。”惠芷玉下巴压在他头发不断贴蹭。

游万洲僵板的脸柔化了些，问道：“还痛吗？”

“你家大夫很厉害，上过药就不痛了。”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游万洲问。

惠芷玉喋声抱怨：“那个混蛋，他把我在马上颠了十天，我都要吐了！不过到地儿之后，蒋飞叶一直在给我们送好吃的，也还算不错啦。”

“真是大混蛋。听说影一他们中途跟丢了，你……”游万洲附和一声，谨慎组织措辞，惠芷玉迅速接过话茬：“有吗？但我跑出来一喊他们就出现了，事情很顺利呢。”

“真的啊？”游万洲笑笑，倒也没真追问下去，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拇指轻轻摩挲。

他只是这么一碰，惠芷玉的眼圈就红了，低下头埋在他发间嗅闻那股久违的沉香气息，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定所，她吸了吸鼻子呢喃：“抱抱。”

下一秒天地倒转，落入游万洲怀中。他的手掌撑在腰后，使她能够安定缓神。

亲昵而温馨，许久许久。

当侍从笃笃敲响房门，禀告四皇子殿下领着信王府侍卫想要见世子殿下时，正在亲昵的两人连忙起身整理衣装，游万洲给她掖好衣领，惠芷玉给他戴好腰佩，两人并肩出门去见游高阳。

平日总笑嘻嘻的游高阳难得沉着脸色踱步，睨着游万洲随他们入屋舍，把侍卫队长关在屋外，他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瞒着我们搞这么大活？”

游高阳盯着游万洲继续连珠炮：“那逆贼是你该抓的吗？抓到了应该，抓不到就是你失责，你信不信我父皇明天就能一张圣旨让你永生不得入京？”

“信，但必须是我抓他，”游万洲直视他的愤怒，“他对我们下毒，妄图威胁我们谋逆，还差点让我与芷玉从此生离，我不抓难解心头之恨，我不抓难以取信陛下，我不抓就不能证明自己有被拉拢的价值。”

游高阳的愤怒凝固了，他惊疑地打量着游万洲，问：“你中毒了？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已经瞒不下去，游万洲叹了口气，将蒋献伪装姜逸仙，诱他们入鹤山村下毒威胁抓赵汀兰，又趁他不得不归京抓惠芷玉的事统统交代。游高阳听到一半就坐了下来，支手撑额使劲扣着脑袋。

难怪……原是一开始就参与其中。若被威胁的此时事到临头退缩，皇帝才当真不可能放过他。游高阳神色复杂地瞅着游万洲，“我之前去逍遥居玩，可能打草惊蛇，让他提前跑了。”

“没抓到吗？”游万洲面色不变。

“就是说啊！没抓到！怎么办啊，我们要怎么跟父皇说他才能放你一马。”游高阳连叹几声，苦恼地趴下来。

“京城已经被陛下暗中封锁，你没有感觉最近严了许多吗？”游万洲提点一句，游高阳一愣，包括旁边安静听着的惠芷玉也没想到这茬，游万洲见他们都一脸茫然样，只能细细解释：“虽然是不成气候的反贼，但我早已上报陛下，他绝不可能放过。我和陛下一明一暗同时抓捕，若我能先一步抓到人，就能证明我的价值。此贼哪怕逃出逍遥居，也难飞再出京城去了。”

游高阳点头：“这倒是，可他要是被父皇的人先抓到了，你又要怎么办？”

游万洲食指敲了两下木桌，才道：“我还有一条能赌的路可走。”

“什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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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早些时候，蒋飞叶正支着张躺椅在小院里望天。时而想着惠芷玉应该顺利逃出去了，时而想着哥回来后会怎么生气。明明已经决定要拼尽全力帮助哥哥，但在看见惠芷玉那悲怒神色时又忍不住胸闷。

惠小姐和那游世子，都是百姓的英雄。蒋飞叶翻了个身侧躺，收拢五指压在心口，为自己听见惠芷玉出逃感到雀跃而，苦涩。

或许她做错了，在这种关头顺着心意行事，只会导致她和亲人万劫不复。但，真的做错了吗？蒋飞叶闭上眼，聆听自己心底的声音。

她想救人。

她要救人。

这份声音从鹤山村就在回响，直到今日愈发清晰，让她再也不能充耳不闻。院外传来侍卫的劝降怒喝，落在蒋飞叶耳边，她下意识松了口气，才惊觉自己想维护亲人的想法有多不坚定，多不堪一击。

突然，外面响起村民惊恐的呼声。一切矛盾心绪抛在脑后，至少，抛开身份与立场，她要救人。蒋飞叶抽出铁鞭飞身而出，冲过院墙，照着王府侍卫脖颈扇了过去。

哪怕不提王府侍卫人数众多，他们每一个都有过良好的训练，并不好对付。所以被五花大绑着押解入牢，蒋飞叶也并未感觉自己败了，就像在村庄里一样，手不能动她便席地一躺翘起腿，怡然自得地数头顶上砖缝数量。

数到第三十三条缝，牢外停下一个脚步，狱卒操着不耐烦的京音：“喂，蒋飞叶，世子殿下说他现在正全城搜捕蒋献，找到便就地格杀，你若不想他死，就要主动配合来做诱饵，答不答应？”

她瞬间弹起，扑到那铁栏杆前：“你说什么？”

“耳朵不好使吗？到底应不应？我还要去换班，不应的话我可走了。”狱卒啧了一声转身，蒋飞叶连忙道：“等等！我应！让我去见游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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