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昭昭:烽烟照长安》
路风耀带着人提前挖了几个大坑,此刻早蓄满了清清冽冽的水,只见他组织人烧水、洗菜、杀羊,好不利索。
阿莫见华书好奇,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悄声调笑:“没想到吧?除却一身轻功,风耀最擅长的就是烹饪。”说着她偷偷摸摸地更凑近了些,“其实将军手艺比风耀还好一些,但是他好面子,一般不在外显露。”
这话可着实让华书开了眼,忍不住探头去看坐在旁边不时添两根柴的雁守疆。
孟子有言:君子远庖厨【注1】。
雁守疆不穿盔甲是一番清俊贵公子的相貌,穿了盔甲平添几分煞气,少年将军何等威风凛凛高不可攀,不管哪个形象好似都和烹饪一事不相干吧?
军中众人常年在外,多多少少都能帮上些忙,这时候就显得华书是个闲人了,她看过热闹揪着衣角四处张望,突然看见茅季在树下冲她招手,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
茅季看着她满眼慈爱,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饿了吧?茅叔这里还有一块糕饼,你要不嫌弃就吃了吧。”
华书双目放光,哪里像是会嫌弃的样子?
她手也不擦就捏起了那软乎乎的雪白小团,刚凑到嘴边就闻到了一股香甜气息,一口下去软糯甜蜜,细腻的米香配着香甜的豆馅,一下就抚平了她一路奔波的委屈。
她嘴里不歇,也不忘道谢:“嗯嗯嗯~好好吃啊,谢谢茅叔。你这个糕饼怎么做的啊,怎么能这么好吃啊!”
看着眼前吃得眉欢眼笑的小公主,茅季也禁不住喜笑颜开:“喜欢回了城茅叔再给你做,这么一块儿,你先垫一点,一会儿多喝点热汤,驱驱寒。”
华书眯着眼幸福得恨不得原地蹦两圈,可惜糕饼只这么一小块儿,满足了口欲,肚子却尝到了甜头,越发激烈地叫了起来,正巧雁守疆那边的锅开了,一股羊汤的浓香传了过来。
华书一个飞奔过去,蹲在锅边,口水直流:“将军,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呀?你们这手艺跟陶伯有得一比了!”
瞧着她恨不得钻进锅里的样子,雁守疆也忍不住弯了眉眼:“边塞最好的羊,配上时令的野蕈,自然美味。”
“那,那能吃了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长勺。
阿莫一把拍掉她的手:“这野蕈要多煮一会儿,否则毒性未去,要死人的。”
华书噘着嘴嘟囔道:“有这么夸张吗?”
不让开饭,华书先拿起一块麦饼,细细地掰碎,准备一会儿泡着羊汤吃。
然而饭还没好,季尉带着人先走了过来。
他看着雁守疆,面色沉重:“将军,准备好了。”
话音一落,原本热热闹闹备饭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周遭立时一静,唯有锅中的汤在火舌席卷下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华书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家,直到众人尽数站起,整理铠甲衣物,才匆忙放下碗跟了上去。
昨日一战雁守疆以千余骑兵破匈奴四千骑兵,堪称大胜,将士们士气分外高昂。以至于,华书险些忘记——
他们死了很多人。
昨日战事匆匆,随后又撞上大雨,战亡将士们的尸首只在匆忙之间收拢在了一处,此时,战亡的将士们终于被同袍收拾妥当。
即使保证不了衣冠,至少让他们脸上干干净净地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尸体,像一排排干枯的木头,在白绫下微微隆起,仿佛下一瞬就会随着天地而腐朽消逝。
面对着同袍们的尸体,打了胜仗的雀跃感瞬间消失殆尽,即使匈奴死伤是他们的十倍,即使这是一场完胜之战。
茅季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去,仙风道骨的道士迈着有些神异的步伐,扬起柳枝一一轻扫将士们的尸身,与此同时,季尉敲响了手中的鼓,陈鸣声中,古老的颂歌在耳边响起。
“皋!魂兮,归来——”
三遍罢,众人沉默下来,与这些生死与共的同袍,做着最后的无声道别。
半晌过后,季尉再次走了过来:“将军,葬穴已经准备妥当。”
雁守疆点了点头,将士们便两人一组,开始搬运尸体。
华书呆愣在一旁,这个行为有些陌生,却在她心头漫上了无边的恐惧。
“等等!”她的声音尖利得近乎撕裂,叫停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众人有些惊诧的神情中,她转向雁守疆,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们,我们不带他们回去吗?”
雁守疆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眸子,他沉默地挥了挥手,示意麾下将士们继续搬运尸体。
“不要!”
她惊恐地往前扑去想要拦住众人的动作,那神情近乎癫狂,惊得雁守疆连忙拦腰把人截住。
“孟疏!你做什么?!”
华书扬起脸,她双目通红满面水痕,她扯着雁守疆的衣襟几乎泣不成声:“要带他们回去啊,我们应该带他们回去啊!”
“这里距离武威那么近,急行不过一日的距离,为什么不带他们回去?”
“他们有父有母有妻有子,都在盼着他们回家,你是武威的将军,你从百姓手里把他们带出来,你把他们带出来的啊!”
“孟疏,”阿莫见势不对,连忙把她从雁守疆怀里拉出来,解释道,“朝中有令,凡于塞外战亡将士,取其腰牌后一律就地掩埋,这里已经是塞外了……”
“狗屁军令!这是人命!他们为了大汉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却要看着他们埋骨异地不得魂归?这里明明那么近……”
“多近算近?!”沉默良久的雁守疆突然开口一声厉喝打断了华书的质问,“出塞一里算近,五里算近,十里也不远,二十里也不过再多十里,三十里四十里五十里,你告诉我多近算近,多远又算是远?!”
他看着华书:“你也说了,这是人命,无分贵贱,便也没有远近的区别。我武威军的每一个将士,自配上武威腰牌,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便是今日死在这里的人是我,也只有就地掩埋,这是军令,更是大汉对每一个将士的承诺。”
这是大汉对每一个将士的承诺。
华书僵在那里。
所以,即便尊贵如平阳侯曹襄,即便他是大司马大元帅卫青的假子,也只能埋骨异乡。
见华书不再言语,雁守疆挥了下手,面有凄凄的众人再次动作起来,不多时,尘土飞扬,这些战亡的将士们,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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