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布林心事重重，而和艾斯利谈过的贝纳尔明显一脸轻松、身心愉悦。他问萨布林对未来有什么新的期许和打算，新世界的坐标已经到手，要去那里看看吗？

“我不知道，你别来问我了。”

萨布林越想越觉得烦，世界的真相知道了，账户上也有钱了，贝纳尔又给他账户划了一百万，说这是以命相搏应得的。按照ctos公布的政策，后期只要他从事任一行业劳作到规定时间，就可以获得比过去多得多的工资，还有各种生活必需品。自己过去的愿望确实实现了：有钱、可以去买衣服，更健康的不是速热冷冻食品的好吃的。只有房子还需要等一段时间，等新的房子陆续建好，人人都能得到自己理想的家。

Ctos获得剩下城市区域的权限后，很快把原来城区所实施的政策扩展到所有城市，关于询问是否要公开世界真相的调研也一刻都没停止过。萨布林看到越来越多人在讨论，疑问这场调研究竟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会公布所谓的“真相”，并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阴谋论，出奇的是，每一种热度较高、逻辑严密自洽的阴谋论都包含了部分真相。萨布林怀疑这就是ctos故意引导的，等各种真真假假的小故事都讨论得差不多了，人的注意力渐渐都放在了城市的各种新变化上——属于梦想中的童话乐园，正在被建成。

如果就这么生活下去，好像也挺行的，何必要去找什么新世界呢！萨布林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了，有钱就花，喝酒，蹦迪，尝试有钱老爷们才会玩的高尔夫、打冰球、观看歌剧、高空跳伞，大部分都玩不来，也不怎么特别感兴趣，还是喝酒和打牌最爽，玩够了找一个对眼的漂亮小妞，调几句情，刷一些让小妞心花怒放的礼物，顺理成章地滚上床单，春宵一夜，快活似神仙。

搂着小妞做梦做到一半，巡逻机的嗡鸣破门而入，几个警察把他从床上拽下按在地上，拷上手铐，拉扯着推进警车，直到此时萨布林才真正清醒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自动驾驶的警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萨布林叫嚷起来：“ctos！贝纳尔！你妈的，卸磨杀驴是不是！”

警车中控台终于传出ctos的声音：“萨布林先生，这是鉴于你□□、赌博作出的惩罚，与你之前的功劳、所谓卸磨杀驴的推测没有任何关系。贝纳尔是坚定的康米践行者，他不能容忍城市里有任何形式的□□赌博等违法活动。”

要不是手铐压着，萨布林早跳起来骂了：“你妈的！那他之前还教我怎么用赌场洗钱呢！是不是也要判我进去坐牢啊！狗东西！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Ctos不为所动，继续说明情况。之前，城市法律对□□、贩毒、赌博、金融诈骗等犯罪活动只有名义上的约束，实际主机塔完全有能力彻底根除这些现象，但是主机塔对此选择了听之任之，只做形式上、不彻底的打击。现在贝纳尔决心改变城市，首要任务是恢复法律的公正性与权威性，消灭违法犯罪，重整社会秩序，如此才能让星舰上的人民获得安心的生活环境，这是走向康米的必须步骤。

“我不要什么康米！我之前穷的时候没机会享受，现在有钱了还不许我享受享受了？”

“萨布林，你想要的享受是建立在压迫他人的基础之上的享受，康米不会容忍任何阶层以任何借口、任何形式去压迫更弱者。”

萨布林被激怒了，几乎跳起来：“她哪里弱了！我跟她是你情我愿！她两腿一张就能有钱，我想卖还卖不成呢！”

“男人当然可以卖，只不过你没有到可以卖的门槛。”萨布林没想到ctos会这么回复，“你所谓的‘你情我愿’是在需求不对等的前提下发生，她选择生存，你为了图快活。‘自由意志”在饥饿与债务面前极其廉价，而在你的立场里，它被当成掩盖剥削的遮羞布。这种交易在过去被默许。但在康米社会里，任何基于身份差异、生存能力差异的□□易都不会被视作自愿，而是压迫、剥削。”

再之后，任凭萨布林如何叫骂、叫屈、叫冤，都没唤回ctos的一句回应。他被押送至监狱，讽刺的是这座监狱是他最开始尝试接触社会劳作时的第一个项目，萨布林还记得哪一片墙是自己砌起来的，只干完这面墙他就跑路了，ctos还是给他结了工资。

在监狱里换上囚服，听巡逻机宣读的罪名和审判结果：□□罪，赌博罪，赌博罪犯罪情况较轻，双罪并罚，罚拘留劳动改造三个月。

萨布林听着又暴躁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他妈之前偷过别人的电车！偷过流浪汉的帐篷！伙同贝纳尔篡改账户数字从赌场那里洗钱！你妈的，你判我啊！”

巡逻机安静了一会，切换成ctos的声线：“贝纳尔说，你的既往犯罪事实出于非常时期的特殊需求，决定予以赦免。现在，你需要认清悔过的犯罪事实只有□□罪和赌博罪，请珍惜劳动改造的判决，更多屡教不改的人已经被判处死刑。”

萨布林服软了，他怀疑贝纳尔真的有可能不念旧情直接判他死刑。老老实实地去指定地点领取自己的生活用品，布置好牢房，广播里播放着监狱守则，萨布林听了听，新一批犯人明日才会安排劳务活动，今日从三点到五点可以自由活动一段时间，禁止越狱，违者将被从重处罚。

进入监狱的第二天，萨布林和其他囚犯被组织去参观枪毙犯人的现场，被巡逻机单独围在一个区域，其他范围是乌泱泱的普通群众，在数万人的见证下，巡逻机宣读罪名，广场大屏展示犯罪录像、各种证据照片，播报已经逝去的受害者名单，被害者的口述证词，一个人的罪状播放起码要一小时以上，播完一个枪毙一个。

萨布林从白天看到晚上九点，一共没枪毙多少人，事后倒下的尸体还需要他们从台上拖下来，装进裹尸袋，另外一组人负责洗刷沾满血迹和脑花的地板。萨布林扛着尸体甩上车，黏糊糊的触感和隐约的尸臭味恶心得他想吐，就这还没干完，还需要把尸体丢进焚烧炉里，看着火焰在烧红的炉腔里跳动，吞没黑色的裹尸袋，空气中弥漫着疑似蛋白质、油脂烤焦的气味，一点都不香。

等焚烧炉里的火光与热渐渐熄灭，再打开炉盖，把骨灰扒拉出来，还剩一些大块的骨头、黑色的金属，骨头用铁钳一敲就松脆地断裂了，将黑色的金属分拣出来，剩下的骨灰碎片倒垃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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