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红楼万芳春》
这样冷漠劝教的说话让宝玉不自觉地便后退了一步,只觉众人很是陌生,他揉了揉眼睛,将每一个姐姐妹妹认真看着。
姊妹们丽服华妆、面目妍美,可周身上却像笼着一层雾气一样,让人看不清表情,或者根本就没有表情。
女孩子们遇到宝玉的目光,都依礼节垂下眼来,或微微偏过头去,让宝玉心里越发冰凉。
见众人皆不理他,只顾商议起如何将喜事办得热闹,宝玉心里发急,上前扑在母亲王夫人怀里,就如同往日撒娇一般,只说现下还无意娶亲,缠着母亲叫她做主、让自己同姊妹们多顽两年罢。
可王夫人一反常态,连哄劝他也不肯,只冷冷地道:“长辈们已定准了的事,怎么由着你的性子来呢。还不听话时,只好再请你父亲管教你了。”
宝玉何曾见过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心下冰凉,便又转向老太太,只求祖母做主。
贾母却就如压根儿瞧不见他一般,对宝玉理也不理,只顾笑呵呵地同张道士说话:“这一程子多谢老神仙费心,回头等诸事议定了,我们也送一封喜帖儿给你仙府上,重谢你的大媒。”
张道士呵呵笑着,道:“好、好,我也正愿意讨一杯喜酒吃,沾沾老寿星家里的喜气儿。”
他好生奉承了贾母一回,回头瞧着宝玉笑道:“瞧瞧,哥儿知道要娶媳妇了,乐得什么似的。”
宝玉忙摸自己的脸,什么话!我何曾乐了?
他还不及理论,张道士忽然又板着面孔教训道:“待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可要收起你的那些胡闹,务要专心读书、钻研科举。新媳妇也认得字、很懂得些道理,此番你得了贤内助,越发要用功起来、多做几篇好文章才是。”
宝玉听见这样严肃的说话,不禁悚然一惊。
这道士虽与贾家长辈交好,却也轮不到他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宝玉再凝神看时,只见说话的竟不是张道士——
自己正对面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父亲贾政的脸。
没错,那样板正的面容、凛然不可犯的神气,眉头紧紧皱起,眼睛里满是审视的目光,不是父亲又是谁?
贾政积威极深,只一瞪眼,宝玉不自觉地便将头低了下去,旁边却忽然有一只手将他一扯,跟着就听人笑道:“唷,让我瞧瞧我们的新郎倌儿。嗳哟哟,怎么半天不说话?这可不行,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过会子还要有人来敬酒的,你是大人了,也该学着人应对,难不成还推给你哥哥叫挡酒?快来这边儿,别扭扭捏捏的,叫新媳妇儿看笑话。咦,难不成——是害羞了?”
这番话说完,跟着又是一串标志性的笑声,正是凤姐。
宝玉急道:“什么新郎倌儿!我不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宝玉低头一看,却惊觉身上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喜服,手里还牵着一条沉甸甸的红绸子。
宝玉顺着绸带往前看去,只见另一头正执在一个顶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手里。
这一下吃惊非同小可。
宝玉素日一向最爱大红色,今日却无端觉得这颜色竟是如此的刺目,一时说什么也不肯再穿着这衣裳了,伸手就要去解领口的扣子。
刚摸索着解开了两颗,他的手却被人按住,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轻声劝道:“二爷,这是作甚么?礼还未成,怎么就要脱衣裳?大家都看着你哩。”
好了,是袭人!
宝玉忙转头看去,见一个神色温柔的丫头正含笑看着自己,果然便是柔顺可心、如兰似桂的袭人。
宝玉见了她,喜道:“还好有你在这里,快、快帮我把这衣裳换了。”
袭人却不似往日那般言听计从,并不依言帮他换衣,过来替他将领口的扣子仍旧扣好了,含笑道:“怎么要换?这可是大喜的衣裳,你说不喜欢外头人的针线,这一套可是我们几个人亲手做的,你瞧,这绣花多么热闹,不是你最爱的么?”
她劝了一回,将眼睛垂下来,幽幽地道:“这衣裳,有的人一辈子也不得穿一回,你倒不珍惜,又着急换了它作甚么?”
宝玉忙将袭人的手一攥,道:“什么‘大喜’,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喜。你听我说,方才我还不在这里,怎么突然就穿了这个,还拜起堂来了。我瞧这里实在是古怪得紧了,这会子趁他们不发觉,你同我两个快离了这里罢。”
袭人将手抽出来,向后退了一步,依然是含笑道:“二爷这话却只说对了一半,二爷需得留在这行礼,而我,确实是要离了这里的。”说着就向宝玉身后一指,笑道:“你瞧,我娘同哥哥来接我了。”
宝玉大惊,忙回头看时,果然是袭人的娘和兄长两个人倚着门框,正在那里向袭人招手呢。
他娘儿两个也穿得十分干净喜庆,显然也在来吃喜酒的宾客之列,见宝玉看向他们,袭人的兄长花自芳一拱手,笑道:“咱们给二爷贺喜了,如今二爷既成了亲,这厢自然有得力的人服侍,想来以后也用不着我妹子,我们得了信儿,这就接她回家团圆去呢。”
宝玉急道:“哪里的话!前儿袭人已说了不肯走,怎么你们又来接?”
袭人的娘也不理他,踩在门槛儿上对袭人招手笑道:“袭人,来、来!咱们这就家去了!”
袭人笑着答应一声,拂开宝玉来拉扯的手,向她母兄走去,一手挽着娘,一手挽着哥哥,回头对宝玉笑道:“二爷往后便自珍重罢。”
宝玉忙向前去追,花家三口儿足下却似生了风一般,瞬息便走出几丈开外,宝玉又怎么赶得上?
他耳中听得花自芳道:“‘袭人’这名儿真难听,还不如从前老太太给起的叫‘珍珠’,妹子,这是个什么意思?”
袭人笑道:“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二爷随口起的,又说是什么诗里来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什么刁钻的名字,我就不喜欢。如今家去了,我也不叫这个了。”
这句话把宝玉听得五内俱凉,自觉往日的情分尽付东流,也不追了,怔怔立在当地。
袭人的事还没说清楚,身后突然又有几人笑道:“我们也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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