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听澜》
“进来吧。”
赵婆婆摸到马背上的包裹,问她:“你还带了东西来?”
“我带着年货,来陪您过新年。”
赵婆婆摸到桑澜的脉搏,用昏黄的眼珠盯着她:“你气息不稳,跟人打架了?”
桑澜咧嘴一笑:“我没输。”
沐浴、换新衣,赵婆婆坐到炕上,手里捧着杯热茶。
模糊视线中,梳着马尾的高瘦身影拿着扫把、鸡毛掸子,在屋内屋外走来走去…又是换门神、贴春联,挂红灯笼,忙个不停。
赵婆婆眼眶微微湿润,那道身影像小姐,但不是小姐。
她忍不住出声问:“你为什么不进宫呢?宫里多热闹啊。”
桑澜:“宫里哪有婆婆这自在。”她原本打算,如果赵婆婆不让她进门,她就去西市包子铺,和珍珠、吴七他们一起过年。
新年第一日,艳阳高照。
祠堂供桌上,摆放猪、牛、羊肉等祭拜的贡品。角落里,摆放着一副空棺材。
赵婆婆从蒲团上起身,抽出三根香:“丫头,来。”
桑澜指自己:“我,不合适吧。”
赵婆婆举着香:“你是小姐的徒弟,应该替她尽孝。”
桑澜接过香,三股青烟升起,虔诚地跪拜、上香。
赵婆婆望着她,开始讲起赵家的故事。
“小姐家中排行老六,是家主与主母的老来女,与大姐的女儿一样大,全家人都疼她、爱她。她活像一个混世魔王,成天侄子侄女,练武偷奸耍滑,翻墙、钻狗洞。家主与主母要责罚她,她往三个姐姐和两个哥哥身后躲,再不济,躲侄子侄女身后。”
“定安长公主来府上做客,小姐听说长公主有一匹能跳过院墙的白马,叫我替她望风,她自己偷偷往白马屁股上放马蜂,白马受惊撞墙而死。长公主抓到我们俩,我被家主罚去赵家兵营,小姐则跟着定安长公主北上凉州,抗击北凉。”
“燕州骆家趁机打着前朝名义起兵叛乱,暗中勾结翼州胡家,斩断凉州与燕州之间的消息,赵家守在京城外的裕城。”
“赵家家主,你师父的父亲忠靖侯赵达,出城斩杀骆家将领十余人。骆家诈降,在父亲的归途上设下埋伏,他的尸体被骆家人喂了狗。”
“赵家主母,你师父的母亲忠靖侯陈鹄,带着赵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守裕城。”
“赵家人从来都是硬骨头,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三位姐姐和两位哥哥,死在战场上,他们的尸体被扒光衣物,吊在阵前。”
“大姐的一双儿女想趁夜偷回尸体,中了埋伏。骆家军为了逼主母开城门,在城外用鞭子活活地抽死两位小将军。”
“二姐、三姐,四哥和五哥的孩子为守城,死在城墙上。主母中了敌人的毒箭,不治身亡。”
“我。”赵婆婆失声哽咽,“我带着残兵,撑了三日,等到了杀回京城的长公主和小姐。”
她指着满堂牌位:“我恨,我是赵家人,却没能和他们一起死在战场上!”
“我恨,赵家军守城弹尽粮绝,却迟迟等不来青州卫家军的援救!”
“我恨,城里的大夫全是庸医,无人能治主母的伤,让她老人家,全身溃烂而死!”
三声“我恨”,耗净了赵婆婆全身力气,她瘫坐在地上,捂着心口痛哭,发泄出这辈子的悲痛!
桑澜扶着赵婆婆起身,胸前衣襟尽湿。
师父眼中常年笼罩着低沉的阴影。
她看低了师父,认为师父是为情所困。
是这般沉痛的过往,困住了师父。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去报复谁。”赵婆婆紧紧地抓着桑澜的手,混浊的眼珠中透着执拗,“我要你记住,帮你师父记住,帮赵家人记住,大夏有过满门忠烈的赵家。”
桑澜点头:“我会记住,也会让我子孙记住。”
“好孩子。”
赵婆婆与桑澜一起吃过午食。
她拿出一枚玉佩:“这是赵家旧部的信物,你拿着,在外面遇上麻烦,他们见到此玉佩,会出手帮你。”
桑澜:“我不要,我可以转交给萧世子。”
赵婆婆塞进桑澜手里:“我虽老眼昏花,但还能看得清你们的眼睛,世子像他父亲,你更像赵家人。好了,别推辞,你念着我,专程来陪我这个老残废过新年,这就当作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桑澜被赵婆婆送出了赵府。
新年伊始,满京城的人都在欢声笑语地庆祝。
唯有她,她骑着骏风,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
她在回想破碎记忆中,关于师父的片段。
骏风被一辆马车挡住路。
冰凉的玉佩让桑澜回神,赵婆婆此举莫不是与老顾一样,她调转马头,呵斥路上行人闪开。
陆阳静察觉到桑澜表情的异样,吩咐车夫追上去:“跟上。”
桑澜用力拍响赵府大门,迟迟没有动静。
她翻墙而过,四处都寻不到赵婆婆。
最后,她在祠堂空棺材中找到了。
赵婆婆笑着走了,她合上眼,穿着桑澜买给她的新衣,安详地躺在棺材里。
寂静冷清的赵府中,蓦然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哭,凄厉哀绝。
陆阳静看见骏风独自站在赵府门外。
她转头吩咐婢女:“去通知端亲王府,赵将军走了。”一时间,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赵婆婆,赵家养女,名赵辰芜。她率领赵家残军镇守裕城,拦住胡家南下攻入京城,封燕平将军。
赵家祠堂又新添一道牌位。
消息迅速从端亲王府传到了宫中,端亲王府马车从宫中急匆匆赶出来。
陆阳静等来了端亲王世子与常平郡主。
她送上盒子:“这里有阿兰爱吃的蜀州小食。”
萧北辰没有接:“陆大人,你要进京城的棋局,不该利用我妹妹的善心。”萧北芸跟在他身后,一道进了赵府。
他们见到盘坐在棺材旁的桑澜。
她在无声流泪。
两人陪着她,一直到太阳落山。
见她动了,萧北芸扶她起来。
桑澜拿着玉佩走到萧北辰身前:“赵婆婆给了我赵家信物。”
“那就拿着。”萧北辰目光落在棺材中,“赵婆婆年纪大了,当年的战事让她落下一身病痛,一双眼睛几乎哭瞎。如今,也算是解脱。”
他抿着唇,外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我心里难过。”桑澜捧起盒子,“老顾师父走前,交给我医书。徐娘子她们走前,交给我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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