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谧的瞳色比大多数人浅一些，透着淡淡的棕色，给他平添了几分冷淡。这会儿在昏暗烛火的映衬下，他的瞳色更浅了，几乎就像两颗玻璃珠子，没有半点人的情绪。

难训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以为四哥的眼睛有问题，又不想伤他的心，就总是自以为“悄悄”地让着四哥，还常常用同情的目光看他。难谧当然看出来了，不过他也没吭声，享受难训的“让着”一直享受到难训得知真相。

比起难谆，难谧的伤害更让难训心痛。他闭上眼捏着眉心，不忍去看难谧的任何表情。

“你虽然不是母后亲生，可自幼养在母后膝下，孤一直把你和七哥当做真正的亲兄弟。即便你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孤也不忍心把你逼上绝路。”难训道，“明日，你去向父皇认罪，父皇为着立太子之喜，想来也不会废了你的王位。”

难训这话说得温柔，难谧却仿佛被人用力扇了几记耳光，眼前金星直冒，只觉耻辱和疼痛。

他愣了愣，有一瞬间的心虚，很快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难训，目光凌厉，道：“就算父皇心软，将来你登基，一样不会放过我。”

难训笑了笑，道：“其实孤也要谢你，要不是你，老九如今也不会一败涂地。看在曾经的手足之情，只要你今后安分守己，孤会保你一世富贵。”

难训说着睁开眼睛看着他，道：“回府去吧，四哥。下不为例。”

难训眼里的沉痛似乎情真意切，难谧看在眼里，不觉信了几分。

他下车回府，把伺候的下人都赶出去。片刻后，屏风后面翩然走出一个人来。

狐白白一身银白纱衫如袅娜的云雾将他笼罩着，衬得他干净素雅。他高兴地扑到难谧怀里，却被他一把推开。

“怎么了，王爷？”狐白白的表情委屈极了，“我很想你。”

难谧转头盯着狐白白，眼底闪烁着阴郁的暗火，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狐白白满脸愕然，道：“谁？知道什么？”

“太子。”难谧咬牙道，“我们做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若不是起了疑心，如何会去问老九？”

狐白白双腿一软，跌在地毯上，他瘫坐片刻，猛地抬头道：“王爷，一定是那只鸟！它和我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它终究还是心向九王！”

难谧看了狐白白一会儿，慢慢坐下，胸腔急剧地起伏着。

“王爷......”狐白白膝行爬向难谧，扒着他的膝盖，“王爷，飞奴跟了九王这么多年，虽然有我在他们中间挑拨离间，可九王倒了之后，飞奴还是没有离开他，你看，他现在不是还没有回来吗？说不定，说不定九王现在正是需要飞奴的时候，飞奴就被他哄得心软了！”

有片刻死寂，几乎要逼得人发疯。

难谧勃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惊得青釉茶盏砰地一震，茶水泼洒了出来。

“坏我大事，我非把它碎尸万段不可！”

狐白白睁大了含泪的双眼，颤声道：“王爷，飞奴死不足惜，可是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

难谧面上生了一层寒霜，他的声音极力保持着平静，手却在袖子里微微发抖。

“难训让我明日去向父皇认罪。”

狐白白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不是让王爷去送死吗！就算陛下不杀王爷，来日太子登基，他非得把王爷折磨至死，才可消解他心里的恨！那时王爷除了坐以待毙，还能有什么出路！”

难谧额上青筋突突跳起，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唇角挂着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难训，他拿我当三岁小儿哄呢，我岂能不知！”

狐白白用力点头，他仰起脸，更加恳切道：“是啊！他既然已经知道真相，大可直接去向陛下陈情，何必多此一举？他这分明是在羞辱王爷，让王爷以为还有生路可走，到时再夺取王爷的希望，可谓杀人诛心啊！”

难谧神色间分明是信了，他的面色变了又变，两颊边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仿佛有惊涛骇浪在他的皮肉之下起伏而过。

狐白白观察着他的表情，身子一点点挪向难谧，语气里带了些蛊惑。

“王爷，我们还没有到绝路，不能坐以待毙。”

难谧垂眸看着他，道：“此话何意？”

狐白白含着一丝胸有成竹的痛快笑意，缓缓道：“破釜沉舟，夺取帝位，以绝后患。”

难谧蹙眉道：“太子已立，你是让我杀了他？”

“不，只是杀他，远远不够。”狐白白眼中闪过恶狠狠的杀意，他一字一句说得极用力，仿佛使足了全身的力气，“不如一并......杀了天子。”

难谧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抬手一记响亮的掌掴，既惊且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狐白白捂着左脸，毫不退缩，凄然呼道：“王爷！他们不死，你就要死！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别无选择了！”

难谧目光如钉子一般死死钉在狐白白身上，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难谧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没有在呼吸。

良久，难谧放缓了声音，俯下身在狐白白耳边低语道：“要怎么做？”

狐白白哑声笑了起来，道：“自然是我来动手。”

“可你说过，即便是妖精，也不能随意杀人。”

“为了王爷，我什么都愿意做。”狐白白的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即便是被狐族长老知道，散去我的修为，让我魂飞魄散，我也在所不惜！”

狐白白望着难谧的眼神狂热到状如疯癫。难谧注视他须臾，伸手轻缓地摸摸狐白白的脸，含笑道：“打疼你了？”

狐白白摇头。

难谧平复下呼吸，道：“那就去做吧。”

狐白白的目光徐徐上抬，幽幽落到难谧脸上。

王府里安静到有些诡异，连一丝风声也无。

狐白白忽地“扑哧”一笑，在沉重的气氛里听来格外清脆。

“你......”

难谧看着他，刹那间觉得自己像是在悬崖边一脚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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