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噩耗，众人皆跪下磕头，耳边立即传来阵阵恸哭。

耄耋之年驾鹤西去，也算寿终正寝，加之老太爷生前并未受太多病痛折磨，走得急却也安详。

当夜，竟有了明月，月光照亮明园大院，极尽温柔也突显落寞。

老太爷的丧事贯彻陈家一切从简的理念，请来法事简单操办，陈箫命令佣人将红灯笼换成白灯笼，每个屋子烛光曳曳，家中男丁披麻戴孝轮流守夜。

第二日举家送行入土为安后，陈家大宅看似又恢复往日平静。实则暗涌藏匿其后，局势变得越发不乐观，等老太爷头七一过，陈景言又一次不见了，不过这次他留了一封信。

当时正值月黑风高之夜，突兀响着急促拍门声，惊得秋雅从塌上滚了下来，她揉着眼睛，发懵嘟囔：“这个点，谁啊？”

打开门，见是额头汔汗气喘吁吁的家丁阿宇，秋雅一怔，忘记了开口问话。

“不好…意思，秋雅，能不能…帮我…跟小姐说，我有要事要找她。”?宇身上衣衫单薄，四月天的夜晚凉意还在，秋雅虽不解也忙不迭让他进来取暖。

内屋的黎芷正好也睡不着，听到拍门声那刻便换上衣服走到外屋桌旁坐下。

还未开口询问，他立马落泪跪下，“小姐，我家少爷又不见了，当时我睡着了，等醒了只发现他于桌上留了一封信，我又不敢声张，只好来找您。”

黎芷接过信打开仔细读了起来，信共两页，第一页写满对家人的愧疚，而第二页字里行间透出赴死的决绝，拿起水杯想喝口水才发现杯子里没有水。

定了定神，她说：“你先回去，先不要声张，等天一亮，我亲自去警署部一趟，若明日我未归，你立马禀报老爷夫人。”

秋雅递上一方帕子，替他擦拭眼泪，阿宇听完黎芷的话踉跄站起，诺诺离去。

信掉落于地，她的手后知后觉颤抖了几下，秋雅倒了杯水递予她，“小姐，我们还马上走吗？”

看信，无论从字迹还是内容，确实像陈景言亲笔，她陷入沉思，不走又放心不下母亲他们，走又……

过了一会，她做好决定，“信先收起来，等明日再说。”而后转身回了内屋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睡了两三个时辰。

天刚微亮，黎芷便收拾好自己蹑手蹑脚准备偷溜出去，却万万没想到迎面撞上陈箫。

“舅舅！”黎芷诧异止步。

“去哪？”他的嗓子比往常更哑，神色万分疲倦，许是近来家里家外的事耗尽全部精力。

“睡不着出去走走。”黎芷笑了笑摆动胳膊抻抻筋骨。

“你就穿成这样出去？”

黎芷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是一身黑色束衣，像盗贼的装扮。下一刻，他叹气仰望天空还未完全消失的月牙儿说：“跟我去书房。”

“啊？哦，好。”

黎芷跟在后头与福伯并肩同行，低声询问：“怎么回事？舅舅派人监视我？”

“昨夜，阿宇弄出的动静别以为无人知晓，他前脚刚走出您的厢房，后脚便被老爷请进书房，胆子又小，老爷一板脸，什么都招了。”

两人说着进了书房，陈箫坐在椅子上神色异常萧然，低低说：“也不知你父母抵达欧洲了吗？”

“到了，前几日梁司回了信。”

陈箫似乎并不相信，狐疑上下打量她，“那你父亲那脾气……”

“舅舅，放心，顾元梁司李叔都在身边，他们会劝他的。”

“也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了，前段日子听你母亲说，要退婚的事，是不是因为裴之不愿意？”

这句话一下子把黎芷问住，黎芷缓缓走到书桌旁拉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无比坚定说：“舅舅，我们只是兄妹情，我也不喜欢的。”

“我明白，家里的长辈也不是老古板，我就想知道裴之喜欢哪家姑娘，他三番两次私自离开家是不是为了那位心上人？”他忽地睁大眼伸出手，“信让我瞧瞧。”

黎芷敛去笑意缓缓放下手，对福伯交代几句，没一会儿，秋雅着急忙慌送来信。

书房里只余他们两人，陈箫读完信脸色更难看了，揉成一团，有气无力之态油然而生，“枉他胜读十年书，读成呆子了，男子汉志在四方，他却一心为了情爱，丢了志向不说，甚至连命都不想要了。”

“舅舅，也许这次不关她的事，吴奎文勾结日寇统治南方地区，海岸区刚开放，也许，他也想……”黎芷咕哝没说下去，但实际自己心底也发虚，陈景言向来理智，如今为了谭明妍，仿若失了心智。

陈箫真的乏了，扬手叫她出去，“你，收拾东西去找你父母吧，要不然按你父亲的性子，估计要回来送死。”

“舅舅，我们一起走。”

陈箫起身，目光深邃，唏嘘：“舅舅啊，根在这，能走哪去，再说，老爷子尸骨未寒，我，要守着这座宅子。”

***

押送烟土的西南军正前往南城与海城交界处，此处大路小路纵横交错，四周灌木丛生，房屋虽多，却极少有人住。

暗处谭家兵埋伏，明处也是机关重重，层层严守。

陈景言默默看着忙上忙下的谭家兄妹，当时据沈奕年透露，吴奎文想在此处做交易，是因为这里人少地广，加上两城交界，通水路陆路，输送两城及外界都很方便。

然而，这却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为此除了吴奎文亲率西南军，还有京区政府军兵善后，更为主要还有日寇军支援，也就是说，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也是九死一生的放手一搏。

而陈景言听了沈奕年的消息，于凌晨三点探好点蹲守在大路与小路交叉地带，只是他不知，自己的车后几百米也停着一辆车盯着他。

谭明妍因为他私自来此地已经一个时辰不跟他说话，陈景言只好跟在后头默不作声。

谭明生做好一切准备，向陈景言招招手，“喂，你会骑马吗？”

陈景言摇了摇头，谭明生眉头微蹙，“枪呢？会使吗？”，无奈陈景言照旧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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