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开落》
冷逸尘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随即明白叶皓的用意,立刻回答:“好……好!”
婚事既定,一切早已安妥当,礼部代过三书六礼,挑良辰及时,正是三日之后。
依旧制,公主需在梁宫或公主府邸成婚,但梁帝有旨意:公主出降,驸马亲到公主府迎接公主至将军府。
因公主在宗谱上为庆王之女,如此倒也合规,礼部也未有多言。
是日,天朗气清,将军府到公主府所经之处,皆挂红绸、着彩带,仪仗数十人,令设行幕、步障,冷逸尘身着大红婚服,骑高头白驹,在礼官的引导下按吉辰抵达公主府。
这驸马眉如墨画、眼若星辰,俊美无比,光彩夺人,一言一行间尽是优雅与高贵,不想一武将竟会有如此出尘之姿,众人不免都要偷偷地多看两眼。
一切依礼而行,将公主迎入十二人抬的金铜轿内,轿子上方紫顶朱脊,四周木制栏窗,悬珠帘绣匾,饰云凤花朵纹,奢华无比。
嫁妆箱子数百,以至于队伍仪仗进了将军府而后面的还没有出发,如此盛世婚礼之景,人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声雷动、宾客如云,吉日吉时、昭告天地,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热闹一日,众宾客渐渐散去,季萧已是七分醉意,他拉着冷逸尘说道:“今日的酒,我可是替驸马都喝完了,驸马要记得谢我……驸马快去……别让公主等、等久了……”
“今日多谢,来人,送季将军去休息。”冷逸尘边说边招呼侍从过来。
“我自己走!”季萧推开来人:“这点酒算什么?我可以自己走……”
看着季萧东倒西歪的步伐,冷逸尘心中甚是感激,他闻了闻袖子,已沾上酒味,怕是暖暖会不喜欢,于是着人安排沐浴。
一番清洗熏香后,他提着食盒向寝殿走去,食盒里是他亲手做的蛋羹,可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传来师英玉的声音。
“你成婚了,以后咱们就再没机会这样饮酒了……”
门口的侍女刚想敲门,却被他阻止,将食盒交给侍女并吩咐道:“等公主的客人走了再来知会我。”
他不进去是不想暖暖再像以前一样,她该有自己的朋友,但随后想到,这次孤身一人是他自己。
已经临近子夜十分,侍女侍从劳累了一日,待送走宾客、收拾了残席后便换班安歇,繁华热闹过后是无限的寂静,满院的红帐花烛,只静默无言。
也不知这“贵客”何时能走,他有些惆怅,缓步慢行至花园,院中花开正盛,大朵的牡丹被月光罩上银色的光芒,显得格外柔和静谧。
此后与暖暖树下赏月、花间抚琴,他再也不会孤单了,想到这里冷逸尘不禁低头一笑。
“长风……”花丛的另一端响起叶皓的声音。
“师兄!”冷逸尘还没看清人,这两个字已经叫出了口,待他看见叶皓一身玄色龙纹衣袍,不由得端正一礼:“陛下!”
叶皓见他在此,并未感到惊讶,他已命人打探过府内的情况,才来此处寻人,他抬手示意免礼:“此处无人,还是叫师兄吧。”
“师兄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来给你贺喜,方才人多不方便,我带了坛好酒,咱们一起!”
二人选择了屋顶,叶皓身子一歪,靠在屋顶上,冷逸尘则坐得规矩端正。
“咱们二人已经很久没在屋顶上饮酒了。”
叶皓说着饮了一口酒,舌头上的伤口被杀得极痛,他面容微微扭曲,紧紧双眼咽下了这疼痛。
前几日骗暖暖的那口血,是他咬破舌尖才吐出来的。
冷逸目视远方星辰,并没有注意到叶皓的表情,但却郑重的说道:“师兄,谢谢。”
那日在太极殿,他手搭上叶皓的脉,虽只有一瞬,但还是能感受到那脉搏的强劲有力,毫无油尽灯枯之相。
“谢什么,咱们兄弟间还用说这些?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好奇。”叶皓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当年祁囯宫变,你父皇留下的遗诏是真的吗?”
“是,遗诏写了,但玺印是我盖上去的。”
这是冷逸尘第一次提及此事,当时的惊心动魄,如今说出来时却是这样平淡。
叶皓有些不解:“那时你手握兵权,又有朝臣支持,就没想过要争权夺位?你应该知道,有了权利,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
冷逸尘摇摇头:“这位置本就不属于我,我坐着也不会安心,再者……她也不希望我坐上那个位置。”
叶皓听了心中一颤,想到自身,他自己也是没有一日能安心过!还有暖暖可真是偏心,不希望长风登临帝位,却将自己推上了这个位置,承受这高处不胜寒之苦。
但这也是他要为师门复仇付出的代价。
“怎么?”冷逸尘看着叶皓的出神,不知为何。
“没什么……”叶皓还是放下酒坛,没有再饮酒,而转移话题:“我未想到招摇山和我长右山竟还有如此孽缘。”
“师傅的事,不是我们小辈可议论的。”
“哈哈,你呀!就是太循规蹈矩了。”叶皓调侃两句,他知长风是不愿再提及,要给师傅留几分体面。
关于荀秀峰与招摇山圣女的事,不过是两情相悦、世俗不容、被迫分离、因爱生恨,只不过圣女以为亲女儿死于襁褓中,错将荀婉婉误认为是荀秀峰与别人所生之女,要杀了她来泄愤,才有了剑宗大比之事。
冷逸尘拿起酒坛,说道:“我敬师兄,谢师兄再造之恩。”
“你做什么?这可不行,暖暖还在等你。”叶皓想拿过酒坛,今日这样重要,可不能误了大事。
冷逸尘却不肯,饮下一大口后说道:“这酒,今日我一定要喝,我得遇你为兄弟,娶得暖暖为妻,便再无所求,此生足矣。”
叶皓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就知足了?以后我们还要撑起师门,撑起长右山。”
冷逸尘看着他目光中的希望,有些惋惜,叶皓天资聪颖,是练剑修行的好苗子,只可惜身居帝位,那里还有机会再上长右山。
他反问道:“师兄可是喝多了?不过师兄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是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
叶皓知他撑不了多久,叫来韦素帮忙,等下了屋顶,冷逸尘已步履虚浮。
“扶驸马回去……不,送他去偏殿休息,夜间务必派人看守好!”
“是,属下亲自看守,定不叫人接近驸马!”韦素接过驸马,心中疑惑,喝多了而已,何至于这样,后来他才发觉,这驸马还真是不胜酒力。
叶皓带着侍卫往角门走,夜间私访,他不便走正门,却在一门廊处遇见一男子。
那男子见陛下驾到,立即迎上来叩拜:“未将程旷拜见陛下!”
“程旷?宴席已散,为何还在此逗留?”
程旷见一众人皆着深色,知陛下是秘密来此,小声回答:“回陛下,未将等末将的内人一起回府。”
“哦?女眷也没散吗?”
程旷如实回答:“内人陪伴公主,还未散席。”
叶皓对侍卫耳语几句,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冰绡扶着呓语师英玉到来。
“我才不要他管……”
程旷将手中的披风为师英玉披上,接过她牢牢地扶住,对叶皓躬身行礼:“末将告退。”之后背起师英玉,朝将军府大门方向走去。
叶皓对他们之事也有所耳闻,心中叹息,这二人是和离不成的。
天河没、日轮起,梁间燕啼吵醒了暖暖,她睁开眼睛,只觉头脑有些昏沉,看着周遭一片红色,才记起昨日大婚,真是好生糊涂。
侍女见公主醒来,立即出去安排洗漱梳妆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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