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红袍掉汸河》
申屠曛正蹉进房间来见花子栝时,房间里沅沅叫将热汤来替北野氏擦汗。
房内气氛凝重,烛火摇曳,映照出众人脸上的疲惫与忧虑。
上官策策看向沅沅,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激:“多亏有你。”
沅沅淡淡一笑,神色平静:“举手之劳。”
花子栝扶着申屠曛坐了次席。
沅沅道:“有人闯进四姨娘的房间,意图行凶,幸亏我及时赶到,那人见我出现后便逃走了。”
申屠曛道:“会是谁呢?”
花子栝道:“会是萧景尧或者萧景瑞吗?”
沅沅道:“那人蒙着脸,穿着夜行衣,我看不清他的样貌。”
外院的周密急去厨房换热汤时,见石阶上倒着两个人,过去一看,却是阿光与阿耀。
门开了。
周密的手下扛两个人来。
上官策策道:“先扶他们坐下,他们怎么了?”
周密道:“司寇,方才我去取汤,听见院里有声音,过去一看,他们已经倒了。”
只见申屠曛拿一瓶药瓶放在阿光和阿耀的鼻子下面。
沅沅道:“这个什么药,味道不好闻啊。”
申屠曛拍着阿光和阿耀的脸。
不移时,两人醒了。
上官策策问:“发生什么事了?”
阿光呻道:“我与阿耀巡夜,看见一个蒙面人一闪而过,刚要逮住他,他竟然袭击我们,我们倒在地上昏倒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阿耀附和:“是啊,那人动作太快,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上官策策道:“你们有没有看见蒙面人的容貌啊?”
阿耀摇头:“想不起来,逃得太快了。”
阿光思索片刻,忽然说道:“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我记得他身上绑着一个澄泥罐,肯定是萧景尧。”
上官策策道:“萧景尧?”
阿光道:“对,就是他。”
阿耀道:“肯定是他。”
申屠曛道:“仅凭一只罐子,怎么就能肯定是他?”
阿光解释道:“那罐子是用沣河河泥过滤制成的,工艺独特,只有二爷才有这样的罐子。”
沅沅道:“这就奇怪了,那个萧景尧不是被关在房间里吗?他怎么会跑出来呢?他跑出来去干嘛?难不成大半夜去抓蛐蛐?”
众人正议论间,忽然院外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二爷不见了!”
尖音刺破整个院子,院里响起急促的脚音,慌乱无措的脚音。
马虎跪道:“房里的二爷要洗脚,我听见了,就去提了汤,我去厨房找人烧柴添热水,回到房间,他就不见了。”
沅沅道:“萧景尧果然跑了?”
申屠曛沉思:“跑了。”
花子栝立即道:“我去追他。”
阿光和阿耀道:“真的是他,我们没有看错啊!”
上官策策挥手:“大家分头行动,务必找到他!”
阿光与阿耀低着头出去了。
进来一个人道:“司寇,铸铜库里的跽坐人铜灯不见了。”
上官策策先是皱眉,遂命周密与马虎摸了附近的路线,着手下去追了。
众人迅速分散,沿着府内的路线搜寻。
几个时辰后,他们在奉珠河边的一棵树下发现了昏迷的萧景尧。
沅沅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他还活着。”
“萧景尧还有气,”上官策策应了,亲来身边叫萧景尧的名字。
上官策策仔细检查萧景尧的脖子,发现一道勒痕,皱眉道:“这勒痕不像是自杀,倒像是被人勒过。”
申屠曛点头:“有人想制造他自杀的假象。”
沅沅疑惑:“那会是谁救了他?”
上官策策道:“看起来像是自杀,你们看他脖子上的勒痕,自缢的时候,无论颈部怎么缠绕绳索,受力点索沟深,对侧索沟浅,勒痕会从脖子一直延长到耳后根而止,呈半环状。勒死的时候,作用力是基本均匀的,索沟深浅度也是均匀的,勒痕像绑领带,呈环脖状。”
申屠曛道:“有人想杀死萧景尧。”
沅沅道:“那是谁救的他?总不会是他自己救自己吧?”
上官策策从萧景尧脖子上取下一条麻绳,仔细端详。
沅沅道:“这些不就是普通的麻绳。”
上官策策道:“从外观上看是,但是事实上这个麻绳里有马鬃,还有铜丝。”
申屠曛道:“青荇院里的铜丝,铜丝有一些没有捻儿的烛油。汀兰枷在青荇院,还有谁敢进青荇院?还有谁进青荇院打扫?还有谁经常出入青荇院?”
上官策策道:“就是这根铜丝揭露真正的凶手是谁。昨夜扛走并勒死萧景尧,袭击北野妫妫的,抢走铜盏的,都是他,他还提醒我们蒙面人有个罐子,就是萧景尧的罐子。”
沅沅听了大惊:“你们是说……阿光?”
上官策策沉声道:“没错,就是他。他恨萧家,一直在暗中策划这一切。”
申屠曛脸色一变,猛然一惊:“……她有危险!”
当时殷漱伏门边听时,是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响,直将木棍锁着院门来,伸手推门,却被成千成百的木棍抵住了。
北野妫妫也试图推门,却无济于事。殷漱却异常镇定,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几人立在檐下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势,脸上映着诡异的火光。
“那些婢子都已经锁起来了。”一个粗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这样做,能行得通吗?”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安。
“多亏了阿宗和阿祖二位兄弟全力帮忙!等把这萧府烧成灰烬,回去向凌少一禀,保准让二位发大财。”又一个声音谄媚地说道,语气中满是邀功的意味。
“萧渔村这回可算是栽在咱们手里了,阿光的仇也总算是报了。”有人得意洋洋地笑着。
“王麻子那家伙,三番五次托人情,非要咱们干这一票。如今萧府的女眷都死在这场大火里,事情办得这么周全,凌公子总不能再赖着答应的钱财不给吧?”有人不满地嘟囔着。
“我把四下的门窗都钉上了十来颗铁钉,任他们插翅也难飞。”一个尖细的声音透着一丝狠厉。
“这火从早烧到晚,估计都烧成灰了。”
“就算有幸逃出来,背上这么多条人命,也是个死罪。”
“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耽搁了。”
“不急不急!再瞧一瞧,要是能捡上一两块骨头带出去,见了凌少也好证明咱们办事得力。”
殷漱在门内听得真切,说话的几人,一个是阿宗,一个是阿耀,一个是阿祖,还有一个是阿光。她心中暗愁:天不怜见萧家,萧氏准定被这些恶人活活烧毁。
就在这时,只听“哐当”一声,当时周密费尽周折撬开门口的石头,手持一把造型花哨、寒光闪烁的铁戈,猛地拽开后门,声如洪钟般怒喝:“你们还想往哪儿逃!”
那四人听到这声怒喝,瞬间吓得呆若木鸡,慌乱之中,只想夺路而逃。可他们慌了神,脚步虚浮,又哪里逃得动,更不知该往何处逃。
周密毫不留情,高举花戈,手臂猛地一挥,锋利的戈刃划过空气,瞬间将阿宗戳倒在地。阿宗发出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之中。
“饶命啊!饶命啊!”阿耀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脸上写满了恐惧与哀求。
阿耀撒腿就跑,可没跑出十来步,周密便如猎豹般迅猛赶上,手臂一扬,铁戈直直刺向阿耀的后心,阿耀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没了动静。
周密迅速转身,此时阿光才刚逃出四五步。周密暴喝一声:“你这滑不溜秋的家伙,还想跑?”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抓住阿光的胸膛,用力一甩,将阿光狠狠丢翻在地。
周密把花戈狠狠搠在阿祖的腿上,一只脚重重踩住他的胸脯,凑近阿祖的脸,怒目而视,厉声骂道:“你这恶徒!萧府和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如此心狠手辣,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在是天理难容!”
阿祖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喊道:“不关我的事啊,小的只是想弄些钱财傍身,求您饶命啊!”
周密闻言,更是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你们几个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今日做出这等害人之事,还敢说不关你的事?”说着,周密一把扯开阿祖的上身衣服,用尖戈往他腰窝里轻轻一挑,两三包火药便滚落出来,粉末飞扬。
周密眼疾手快,一把将火药提在手中。
就在这时,周密回头一看,只见阿光正挣扎着爬起来,妄图再次逃走。周密眼露寒光,拿着长戈迅速按住他,怒喝道:“就是你这恶贼作恶多端!看我今日不收拾你!”说着,又是一脚踢在阿光腿上,阿光再次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此时,众人纷纷拿着水桶,意欲开门救火,恰好官府的人赶到了。
周密迅速将光着膀子、狼狈不堪的阿祖、阿宗、阿耀、阿光的手脚捆绑起来,把尖戈直直插在四人面前,然后将他们死死摁在地上,让他们跪在院子里的水缸前。
萧府的妻妾们惊魂未定,赶忙重新穿戴好衣衫,系上裙子,披上披风,服下安神汤,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
其余官吏提着水桶,脚步踉跄,神色慌张,在院门间来回狂奔,忙着提水救火。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中,殷漱踉跄着从火场中逃出。她的衣裙已被火星燎出数个破洞,发髻散乱,脸上沾满烟灰。她扶着墙壁剧烈地咳嗽着,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刀子。
那些许愿池里的水浑浊不堪,殷漱的目光漫无目的扫过水中漂浮的水草和游鱼。突然,她的视线停在水草处,水草仿佛一只不安的手。水草轻轻摇曳,那只不安手随波微微晃动。殷漱的额头渗出冷汗,耳边只剩下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嗡嗡声。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蹉过来的申屠曛。他一身有幽釉绿衣,在火光中格外刺眼。殷漱的心猛地揪紧了,她看见申屠曛手中握着的小红雀,就像一把剑,剑尖还在滴着血——那是萧景澍弟弟的血。
上官策策看那群青年时,年纪十四左右,顶着糊里糊涂的血,坐在地上:“是你们杀死的舟不通?你们为什么这么恨萧家?”
阿耀哆哆嗦嗦道:“那夜,我和阿耀本想着去偷些钱赎回卖身契,没想到刚进去,舟不通就从缸里爬了出来。阿光说什么也不肯走,我看到缸里爬出个男人,吓得六神无主,只想赶紧逃走,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突然摔倒在阿光身上,还伸手去勒阿光。我当时害怕极了,慌乱之中顺手搬起一块烛台砸向他。谁知道,四姨娘突然出现,她一边尖叫,一边往外跑。阿光见状,立刻追了上去,我则手忙脚乱地把舟不通扛回缸里。后来,我听阿光说,他把四姨娘扔进了烂花坑。是我,是我杀了那个男人,都是我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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