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傅清微把小三花埋了,同年,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
桃树苗是山下村民给的,炼尸阵成后,傅清微日日枯坐在道观陪伴穆若水,直到有一天看见了山下的烟花。
白日焰火,很漂亮。
傅清微的脑袋靠在道观后院的门框,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烟花绽放。
然后她爬起来,提剑下了山。
魔物诛杀后,村民为了感谢她,送了她一大堆东西,傅清微没有收,只从里面挑了一株不起眼的桃树苗,种在了家里。
1938年7月。
姬湛雪死后的第四个月。
傅清微收拾了行囊,站在石棺前,手抚着冰冷的棺面,脸轻轻地贴上去摩挲。
“我有些事要办,晚些时日回来陪你。好吗?”
傅清微耳朵紧贴着石棺,仿佛等里面应了一声好,方踏出了道观的院门。
她曾在学校图书馆找到过一本书,记载了慈让真人济世的事迹,记录在笔记本。离她最近的一件是1938年8月,她该去完成剩下的历史了。
姬湛雪死了,师尊在沉睡,她除了按照历史走下去,继续等到时间线重合的那天,别无他法。
未来有没有结局,她不知道,她只有等下去。
等她的妻子,等重逢。
这是她活着的唯一希望。
去年到今年短短一年,将近一半的国土沦陷,陷入战火,魔族在史所未有的动乱中诞生,百鬼夜行,妖魔则白日纵横。
这些新诞生的魔物实力比之二十年的妖魔不可同日而语,修者死伤惨重。
傅清微正在山野里快速奔跑,追踪魔物的气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还有符火爆炸的声音。
有修士和魔族交上了手。
傅清微戴上面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太乙派两位道士里的矮个乾道手臂鲜血直流,不甚被这两头的魔物其中一张嘴咬中,若不是师兄及时一道符火甩上去,他这条胳膊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
师兄持剑退到他身侧:“没事吧?”
矮个乾道咬牙:“没事,师兄,我们一起上!”
“嗯。”
双头魔族四足着地,周身翻滚着浓墨一般的黑雾,血红色的眼睛望着两位不知死活的修士。
矮个修士拿出符箓,师兄长剑一挥,二人一起扑了上去。
双头魔族一跃而起,身形极灵活,没有朝
道士们扑上来,而是后足一蹬,消失在二人面前。
两位道士陡然失去魔物影踪,立刻背靠背抵在一起,环顾四周,做好防御姿态。
双头魔族正在树上,它们这些进化的魔族早就有了智慧,不再是只会莽撞杀人的魔物,若不是不能化作人形,早就融入人类之中。
“它走了?矮个乾道手臂的伤不断渗出血,因为失血过多晕眩,站立不稳地晃了一下。
师兄回头瞧他一眼,道:“我先给你止血吧,师弟。
矮个乾道没发现魔族的踪迹,应了声好。
师兄暂时收起长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到他面前,红色的眼睛张开,嘴里的腥气和涎水已经滴到了他的脸上。
一口咬下!
年长乾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来临。
鲜血从脖颈喷出,头颅应声而落。
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没有来到,年长乾道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惊讶地看见了地上的魔物头颅。
不远处,剑光闪烁。
一道青袍身影正与失了一颗头颅的魔物缠斗,说是缠斗不如说碾压,几息之后,剩下的头也被斩落,它身上翻腾的魔气在长剑凛冽清霜的压制下,不甘地消散在空气里。
地上空余一具平平无奇的怪异尸身。
傅清微回剑入鞘,转过身来。
她腰间悬着一枚黄色圆形玉佩,穗子轻轻飘荡。
太乙派二人瞧着对方长身玉立的身影,从玉佩挪到了她脸上格格不入凶煞的傩面。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救我二人性命。
面具人嗯了一声。
傅清微上前帮矮个乾道净化了手臂伤口的魔气,留下伤药,矮个乾道也向她道谢。
傅清微处理完转身就走。
身后的乾道追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青袍背影驻足,静默了一息之后,成熟的女声从面具后沉静地传来。
“蓬莱,穆若水。
眨眼间消失在二人的视线内。
矮个乾道在她走后,感叹说:“原来是蓬莱的穆道友,怪不得剑术出神入化,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师兄道了一声:“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姬观主死在金陵,蓬莱只有穆道友一人了。
矮个乾道跟着叹了一声气。
师兄道:“走吧,师父还等着我们回
家呢。”
*
半年后傅清微回到了蓬莱观。
“我回来了若水。”
院内的石棺依旧沉默地回应着她。
傅清微回屋解了剑换了干净的衣裳扫了院子里的落叶蓬莱观的水土好桃树苗长势茁壮虽然没怎么长高比傅清微离开时只长了几公分到她的小腿。
傅清微检查了土壤湿度在周边浇了一圈水。
收拾好院落后傅清微搬了把椅子坐过来陪穆若水聊天。
“你猜我这次出门遇到了谁?不是你再猜。也不是是清净派的管锥道长你悄悄管她叫管糖的锥还记得吗?”
“我给你带了糖回来最近银元贬值厉害花了我好多个铜元你尝尝好不好吃?”
“我帮你尝一下吧。”
傅清微等棺材里久久的安静过后自己拆开了包糖的纸取出一块方糖放进嘴里。
“还挺甜的。”她抬手擦了擦面颊滑落的泪水笑着说。
“一天一块不能多吃否则没收。”
傅清微放了一块糖到棺盖的上方“明天我会来检查。”
从夏走到冬
青松覆雪整座山都笼罩在沉寂无声中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惊醒了傅清微。
她深夜披了外袍匆匆出门来到棺材前自己也不知道出来做什么只是茫然地在雪中立了会儿。
摸在石棺上的手冻得通红。
一个人躺在屋里发了一天的烧醒了起来熬药给自己喝。
第一缕绿意在院墙绽开时傅清微开始到院子里打坐将自己修炼得到的一部分日月精华注入石棺滋养沉睡的穆若水。
她割开自己的手腕给阵石喂血鲜红的血液沿着石棺爬上去被里面吸收。
傅清微眼前发黑忙用祝由术止住血包扎伤口。
开春后傅清微再次下山。
秋收冬藏好像她们俩的前二十年即使下山的身影只剩下一道更将长长久久地孤独下去。
这一趟她出去了足足一年。
“管锥死了。”傅清微坐在棺材前说“死在洛阳我和清净派的道长们一起给她收的尸送她回了家。”
“死有所值吧大家都会有那么一天可惜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傅清微低下了头,眼前的地面土壤洇出几滴深色。
“如果我说什么时候轮到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软弱?
石棺毫无回应,一缕清风从对面吹过来,刚好拂动傅清微的发丝。
傅清微握着那缕风,就像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知道你不想我死,放心,我不会求死的,除非天要收我走。
那也算是解脱。
这句话她没有对穆若水说出口。
1941年,天地钱庄郝道长去世,牺牲在洞庭。傅清微认识的故交一个接一个死去,能认出她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穆若水的名号逐渐盖过了曾经的第一代观主姬湛雪。
1942年,饥饿之魔。
1943年,瘟疫之魔。
傅清微来到瘟疫村,所谓瘟疫村,是所有得了瘟疫的百姓被驱逐过来集中的一个村子。说是隔离,没有医生没有药,其实就是自生自灭。
战事紧张,没有医疗资源管这些平民百姓,何况都是些村民,被圈起来等死。
傅清微被戴着口罩的军警礼貌地拦下来,说:“道长,前方是疫病区,不能进。
“我知道。
傅清微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医药箱,道:“我就是大夫,特意来救人的。
“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了。
“我知道。
入口的军警互视一眼,沉默给她放行。
“道长保重。
傅清微一步也没有回头地踏入了瘟疫村。
这些年傅清微已经见过了太多人间惨状,轰炸、战争、妖魔,上一秒还好好的人下一秒就被空投的炸弹炸得血肉分离。瘟疫村是另一种形式的炼狱。
房屋有限,大多数人都躺在地上,好一点的在板车和干草上,破衣烂衫,有的皮肤已经溃烂,面色如出一辙地病气沉沉,呻吟声不断。
空气里的气味被傅清微的口罩隔绝了大部分。
他们基本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一味躺着等死,连路口走过来一个道士都只投去一眼便作罢,继续用哀鸣来纾解痛苦。
傅清微的腿忽然被抱住。
是一个不到她腰高的小女孩,小女孩哽着哭咽道:“救救我妈妈。
傅清微温柔地问:“你妈妈在哪里?
小女孩指着不远处地上的草席,躺着一个年轻妇人,傅清微走过去半蹲下来,见她颧骨发红,似是高烧不退。
她扬声问:“哪里可以煎药
?”
板车上一个人撑着半坐起来喘气说:“我知道。下一个……能救我吗?”
其他躺在地上的人也哀声道:“救救我吧……救救我们……”
“我会尽我的一切救治你们。”
“现在请让我去煎药好吗?咱们一个一个来。”
傅清微煎了一副麻黄汤给妇人服下妇人的症状轻身体也强健没过多久药效便发挥作用退了烧人也醒了。
傅清微暂时落脚的屋子外被人围满了。
“救苦救难观世音……救救我们……”村民痛哭流涕。
被放弃的人因为傅清微的到来有了主心骨那些本来没感染或程度轻的主动帮忙消毒、煎药分片区隔离治疗傅清微点燃了苍术焚烧指挥大家用雄黄酒擦拭皮肤。
药物短缺傅清微远远地和军警交涉给出清单让军警去汇报上级。
西药磺胺珍稀常见中药并不贵几百条无辜人命上峰不全是无动于衷之辈。傅清微一边和军警交涉一边自己进附近山里采药青蒿的汁水也可以退热。
整个村子里里外外地动起来汤药一碗一碗地端出来第七天傅清微在屋里挨个把脉望闻突然咳嗽了一声。
“真人没事吧?”第一个被她救治的年轻妇人关切地问道。
“没事。”傅清微笑道“不用叫我真人我姓穆。”
“穆道长你出汗了脸也有点红。”
“屋里有点闷。”
傅清微走出室内探手摸向自己发热的额头大脑也微微地晕眩。
她大概是感染了。
傅清微从容不迫给自己熬了一副黄连解毒汤。第十三天夜里她躺着睡不着觉喉咙里的痒意要冲出来侧身背向窗户连声咳嗽。
“穆道长你还好吗?”屋外有人走过来问。
“我没事
傅清微坐了起来手绢掩着唇边咳出一口黑色的血。
她攥紧了手绢在掌心重新躺下早晨按时起来。
第二十天傅清微的手臂出现紫色的瘢痕皮肤一按下去一个小坑她放下袖子遮好忍着酸痛的身体出了门。
除却那些重症不治的年老抵抗力差的还在观察中轻症基本痊愈了。
第二十二天傅清微进了山。
刚打算蹲下来挖一株药草她眼前一黑忽然之间天旋地转。
身体沿着山上的斜坡往下滚大大小小
的碎石滚过她的周身,不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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