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在鬼市的哄然叫好声中,傅清微背后的空虚被一具暖热的身体填满。
穆若水长得比她高,再也不用像儿时那样抱住她的腰,而是自后向前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这对她来说太容易了,下巴顺势搁在师尊的肩膀,偏头说话的气息都吐在她耳廓里。
“师尊。”
然后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女人的耳朵随着气流一点点变红。
傅清微顶着发红的耳尖,闭眼道:“我数到三。一、二……”
所有的禁锢和温暖随之解开,穆若水站到她一步开外的距离,熟练道:“我错了。”
下次还敢。
傅清微连她的保证都懒得要,反正她不会悔改,只会得寸进尺。
她抱得那么紧那么近,仿佛低头就能吻到她,傅清微回想方才的距离,师尊的面具近在咫尺,一颗心在胸腔里失序地跳动了片刻,扭头向忘川河边走去。
穆若水快步跟上,没有再去抱她。
“师尊,你好香。”
“不可无礼。”
“是真的。”
傅清微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返魂香,此香浓烈,她虽熏得少,时年日久也渐渐染上味道,世所罕见奇香自有它的特殊。
傅清微想起师尊信口胡诌的催情,该不会其实确有催情的副作用?
她步履微妙地一顿,继续加快脚步。
就算有作用也是针对凡人的,姬湛雪都修行这么久了,她就是纯色胆包天!
……和大师尊一模一样。
“师尊,你怎么又不理我?”
三才舫。
“姬观主,并无人购买辟寒犀、跗骨钉,库存照旧。”管事见她到来,第一句便是向她汇报。
“有劳管事一直惦记此事。”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穆若水每次都听她问起这几样东西,她问傅清微也不说是干什么的,然后再从三才舫离开,无事发生。
这回却有些不同。
傅清微淡道:“既然无人购买,不如卖给我吧。”
管事:“啊?”
穆若水也投过来疑惑的视线。
傅清微:“我还要买些别的。”她又报了阵法里欠缺的另外三样罕见材料。
管事查了库存,两样有,一样没有。
既然阵法材料如此罕见,那么自己将其买走,旁人就少了一条获取的渠道。
假如过去已成历史,那
么炼尸之事一定会发生,她未必能阻止成功,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距离炼尸只有不到四年了。
傅清微要走了三才舫的所有库存,对管事说:“如果有人向你打听以上材料,请管事务必告知我ta的身份。”
管事为难:“这……”
傅清微平静道:“我知道你是天机阁的人,天机阁与本观主交情匪浅,你可询问你的上峰,是否向我特例特办,本观主不勉强。”
管事尊敬道:“是,姬观主。”
傅清微示意穆若水将装了材料的盒子接过来,轻轻地拂了一下袖子,手背在后。
“回见,不必送了。”女人的声音素来温和,却不容拒绝。
管事微微欠身,在门口目送她下船离去。
穆若水抱着盒子,离开三才舫后视线一直悄悄落在前方的青袍女人身上。
师尊发脾气的时候好威严啊。
好漂亮……让她又有一种奇怪的悸动感。
穆若水换成单手搂着木盒,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腔位置,别的徒儿也会对师尊心跳加速吗?
“师尊。”
傅清微回头。
明明和她戴着同样面具的脸,凶煞的外表并未给她添上可怖的想象,女人柔软修长的颈项,红线系着的雪白耳朵,都给穆若水一种清雅出尘的感觉。
许是她知道面具下怎样一张待她温柔纵容的脸。
噗通噗通。
心好像跳得更快了,它要冲到喉咙里。
穆若水连忙咽了咽口水,将心脏压了回去。
傅清微温声道:“怎么又在发呆?快跟上来。”
穆若水应是,走在她并肩的位置,悄悄地打量她。
看了十六年,相守了十六年,她仍觉得看不够,反而愈发沉迷。
傅清微感受着身边隐晦炽热的目光,面具里的长睫阖了阖,一声叹息无声出口。
回到客栈里。
两人分别进了两扇相邻的房门。
穆若水十八岁后,二人出门也分房睡,孩子长大了,闹了两次后感觉自讨没趣,也不再固执地非要睡在一起。又过了两载,少女长成了初步成熟的大人,自己也有了羞耻心,洗澡换衣服都会避开她。
傅清微担心她会半夜脱光,一丝不挂爬自己床的事慢慢也不必挂怀了。
只是穿着衣服的时候还是肆无忌惮惯了,非要傅清微斥责她两句,方变虎为猫的安分两日。
不,已没有两日
了。
将木盒交到傅清微手里后趁着她无法反抗穆若水隔着盒子又将她抱住埋首在她颈间深嗅了一口。
“师尊你真的很香。”穆若水赶在她生气前迅速松开怀抱飞也似的逃进了屋内砰的带上房门。
“师尊晚安!”
调皮的年轻女子溅下一点火星傅清微的脖颈耳后山火燎原美不胜收。
可惜这美景却无缘让穆若水得见。
傅清微用手推开房门寒冬腊月的时节门窗大开冷风吹散了她身体的热度脸颊恢复到冰雪的颜色。
*
翌日二人分散在城内闲逛。
穆若水倒是想贴着她师尊不情愿她只好体谅对方。反正回到山上又只有她们两个有的是共处的机会。
昨夜轻佻她许是惹她生气了穆若水挑了几样她爱吃的糕点赔罪还亲自买了壶陈酿。
二十岁啦可以喝酒咯。
傅清微按地址寻到城内有名的玉匠给了他一张图纸。
是她凭记忆画出来的师尊的佩玉当日法阵被毁饕餮化为齑粉她被玉佩里涌出的白光护住留下了一条性命玉佩却毁在阵中。
玉匠让她挑一块玉胚傅清微挑了一块和后世一样的黄玉所幸不是什么稀有玉石不值多少钱贵的是手艺。
玉匠收了定金因为花纹独特极其复杂似是某种身份信物他手里还有别的活交代她六个月后来取。
六个月傅清微暂时等得起。
“有劳。”
傅清微离开玉匠家刚出门便见到等在门口的穆若水一身藏青道袍广袖飘飘背负长剑正对着墙面壁足尖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的石子。
听见脚步声她蓦然偏头一改懒散作态朝她露出欢喜雀跃的笑容三两步奔到她身前。
“师尊!”
傅清微定了定神问:“你怎会在此?”
“我买完东西闲着没事就过来等你了。”穆若水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
掌心暖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灼烫到心脏。
傅清微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任由她将自己带到一家豪华酒楼。
“这么贵?”傅清微记得这家扭头就走“不吃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吃一次。”穆若水拦腰抱住她不让走“我发誓要请你吃的。”
“你哪来的钱?”
“我攒的私房钱。”
“……”
虽说家里的财政大权由傅清微掌管但每次天地钱庄换完钱她都会给小穆若水几块银元傍身。后来穆若水自己也可以独立除魔了钱就越分越多。
在外散财是真傅清微的钱全散了穆若水却悄悄留下些私房钱。
一个家总不能真的都穷到身无分文吧。
两位道士在酒楼门口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引得路人侧目。
穆若水:“求求你了~”
傅清微抽回被她扯住的衣袖妥协道:“仅此一次。”
穆若水抢答:“下不为例。”
傅清微已被她半推半就地入了酒楼内没注意肩也被年轻女人紧紧揽着。
穆若水上来便道:“要一个临街的包厢!”
“!!!”
这什么败家玩意儿!
傅清微刚要开口阻止穆若水已经胆大包天地捂住了她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口型。
傅清微薄唇在她掌心动了动闭口不言。
穆若水方慢慢放下手朝她一笑。
包厢开好了。
窗户临街
穆若水儿时便喜欢和她坐在窗边记得那时师尊怕她掉出去一直紧紧搂着她的腰。
如今想吃最贵的酒楼愿望也实现了穆若水本来是想和师尊忆往昔不料进屋以后许久自己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她坐在凳子里傅清微在看菜单穆若水盯着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刚刚碰过女人的唇。
好软。
她是一直这么软吗?还是自己今日才发现?
上次师尊亲自己是几岁时候的事了?
傅清微撩了一下墨色耳发盖住被她盯得发烧的耳朵将菜单推过来问:“你想吃什么?”
穆若水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在菜单说:“点几个招牌菜吧都没吃过。”
伫立在边上的小二适时介绍了几道菜。
穆若水拍板:“就这些再来壶桂花茶。”
“好嘞。”
傅清微没来得及看价格就被收走了她索性也不做无谓的反抗。
穆若水决定的事谁都不能更改不如坐下享受。
其实应该选临湖的包厢安静。但是临湖的更贵而且有声音对她们目前的独处更自在。
“师尊为何不看我?”
女人一点点的躲闪也被注意到。
“……
傅清微四处乱看,信口胡诌,“没开过包厢,长长见识。
穆若水胸腔有好多疑问,关于她自己和师尊的,她搬过圆凳坐在了傅清微身边,柔软几乎要贴上她手臂。
傅清微余光瞧着,呼吸微屏。
“师尊还记得上次亲我是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了。是十四岁,穆若水做出那个面具之前。
“为什么不再亲我?
“你长大了。
“可是我不是你的……妹妹吗?姐妹之间,不可以吗?穆若水本来想说“孩子的,被她自己咽下去换了个词。
“你是我徒儿。傅清微找不到借口,只有以师徒名分挡在身前。
“姐妹可以,师徒不可以?
“对,师徒不可以。
旁人问到这里或许就结束了,可穆若水不是按常理出牌之人,她情根长得缓慢,开窍也晚,直接道:“可是我想要师尊亲我,会不会很奇怪?
傅清微答不上来。
奇怪吗?知慕少艾,她自小长在自己身边,即使对她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傅清微不确定她究竟是崇拜还是真的仰慕她?或是情窦初开的好奇?她不敢问出口,更没有立场。
穆若水见她不语,自言自语道:“可能我真的很奇怪吧。
傅清微倒了两杯茶,冷静喝下一杯,忍不住试探道:“你想为师亲你哪里?
穆若水想了想,抬手从自己的前额一路下滑到鼻尖、人中,不被亲得红肿便看不到的唇珠,最终指尖又回到了光洁的额头。
“这里吧?
傅清微不动声色舒了口气,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额头也不可以亲吗?师尊?
“……
傅清微差一点就答应了她,指节攥紧杯沿放下。
她怕自己诱发穆若水内心的种子,更怕自己会迷失在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表象里。
二十岁的,心脏仍会跳动的,穆若水。
她必须克己复礼,守身持正,不越雷池半步。
包厢气氛凝着之际,点的菜正好上来,穆若水也搬凳子坐了回去,太近不方便动筷子,吃饭要紧。
傅清微不做扫兴的大人,哪怕她食不知味,也装作胃口大开地用了些饭菜。
一顿饭吃得两人尽开颜。
结完账二人在酒楼外的街道,穆若水说:“好贵,就来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来了。
傅清微道:“
试过便够了。”
穆若水目光在她红唇上掠过。
三十七岁的傅清微比六年前的外表长了两岁二十七八仍是枝头红果从馥郁到成熟的年纪每一岁都会熟透一些
她自傅清微的唇看到柔润的下巴雪白的双颊一双清亮温润的眼睛。
四目相对。
穆若水又怔了一下。
傅清微疑惑地眨动了一下眼睫问:“你怎么了?”
穆若水诚实地说:“我好像生病了。”
傅清微走南闯北已经是个称职的大夫伸手搭上她的脉象脉实而有力就是跳得太快了些。
“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当你看向我的时候。”
“……”如果是大师尊对她说这样的情话傅清微已感动得泪流不已然而说这话的是情窦初开的姬湛雪。傅清微的心脏只在听见的第一秒漏了半拍尔后沉默冷静道:“肝火虚旺为师回去给你泡点降火的茶喝。”
两人从街道回客栈的路上。
“师尊我真的生病了吗?”
“不是病只是偶然。”
“可是我最近每次见你都会……”
“你上火太久了。”
“是这样吗?那我喝完茶就会好?”
“许会有改善。”
“改善不了呢?会影响我的健康吗?”
“不会。”
“那……”
“你话太多了看路。”
“哦好吧。”
穆若水又不是傻子她自己也会诊脉肝火旺不旺她心知肚明只是她确实生病了。得了一种看见师尊就会心跳加速的病任由心脏被海水淹没她甘之如饴。
她喜欢自己为她产生的一切变化她的生命她的所有都离不开傅清微。
这一生一世她都要和师尊纠缠在一起永不分离。
*
下午回蓬莱观的骡车上傅清微看到捆好的两坛酒。
“你买酒了?”
“对给师尊赔罪昨夜我太轻狂了。”
不说还好一说傅清微就回想起她埋进自己脖子里闻的那一下即便那时她要吻她她恐怕也会宕机片刻才能回神拒绝。
夜冷身寒再多的自我慰藉也不如熟悉入骨的拥抱和亲吻。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傅清微说顺了嘴。
穆
若水冲她摇了摇一根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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