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虽说傅清微口头收了徒,但没有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也暂时没有让姬湛雪改口。
姬湛雪依旧管她叫姐姐。
在她心目中,傅清微就是傅清微,她们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对师徒没有概念。
生活却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傅清微开始向她授艺。
姬湛雪的一天有五个时辰,一半的时间都在读书习字,每天要写好几张大字,而傅清微要忙的事就多了,打猎做饭开垦菜地,练功也不能耽误,所以她的练字进度比不上小朋友是正常的。
傅清微问她愿不愿意给自己当徒儿,姬湛雪给了肯定的答案以后,傅清微就将她抱回凳子上,让她继续写字。
她自己则出门去了,就在道观门口,挑了一棵不太粗的树,剑光出鞘一闪,应声而断。
她掂了掂手中,站在没修院墙的院子里,喊了声:“小雪。”
里面传来鞋子跳落地面的重音,接着一道身影从门口跑出来,飞快地奔到她面前。
傅清微伸手扶住她踉跄的身子。
……不知道是太不喜欢写字还是太想见到她。
姬湛雪稳住身形,看到她手里的物事,哇了一声:“剑!!!”
“剑!”
傅清微学她童言童语,笑着把刚削好的木剑递过去,说:“给你的。”
“给我的!”
姬湛雪激动地重复,接过尺长的木剑,刚好符合她的身量和手的大小,她拿到木剑在空气里比划了两下,转头对傅清微说:“想学!”
她虽然在一年多里情根长出了一些,但都是对着傅清微,鲜少有外物让她动容。
……除了闪闪。
现在是剑。
她情绪如此波动,傅清微好像在印证着一个又一个猜测在眼前成真。
傅清微:“我会教你。”
姬湛雪:“开心!”
傅清微弯腰对她说:“开心可以笑,而不是靠嘴巴说出来。”
姬湛雪还不会笑。
姬湛雪努力了一番,笑得不太自然,傅清微摸了摸她的脸,说:“多笑笑就好了,当然,不想笑也没关系。”
姬湛雪立刻板起脸。
小孩觉得这样酷酷的,毕竟是小仙童。
傅清微捏了下她近来长了肉的脸颊,手感好又多捏了好几下,一想到这是师尊年少时,她便爱不释手。
姬湛雪逆来顺受,被她揉得脸都红了,傅
清微才清了清嗓子直起身背负双手。
傅清微的剑开过刃她将剑身插在地上手握剑鞘给她一招一式地演练。
她比穆若水耐心好千百倍每一式都亲自教。
相思剑回剑入鞘摆在墙边傅清微站在小小的人身后俯身环住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腕木剑在腕力的带动下挽出简单的剑花向前疾刺旋身横扫。
傅清微的脚轻碰了一下姬湛雪的足边姬湛雪连忙把下盘忘记的动作补上目视前方。
傅清微带着她稳稳地又刺出一剑。
手把手教了一会儿傅清微说:“我去做饭你累了就休息。”
“我不累!”姬湛雪立刻说。
“那你就练到吃饭。”年轻女人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傅清微转身往厨房走去拾起了墙边的相思隐入门内。
她所不知道的是姬湛雪对剑之所以这么热衷是因为傅清微斩妖除魔用的就是剑。她每一次神兵天降手持长剑的身影深深映入幼小的姬湛雪的心灵。
闪闪也是如此。
她要学剑学到降妖除魔的本事挣钱请傅清微吃最贵的酒楼。
兔子灯抱不了一柄木剑还是能抱的。
晚上睡觉傅清微将小孩抱在怀里
傅清微:“……你想谋杀亲师?”
姬湛雪天真无辜眨了眨眼睛。
傅清微将木剑拿出来放在枕头边温和地教导说:“不可以放中间。”
幸好她没削尖否则非得扎出血不可。
姬湛雪埋在她胸口点了点头。
傅清微:“我会痛。”
姬湛雪给她吹了吹气。
“好了睡觉。”傅清微大被一盖把孩子裹了起来。
姬湛雪从被窝里钻出了乌黑的脑袋回头去望了望枕边的木剑方重新阖上眼帘。
这把木剑一直陪伴姬湛雪的童年直到傅清微将自己的相思剑交给她才封入她的铁盒。
姬湛雪自从学了剑整日抱着剑不离手。傅清微平时出门都会带着她哪怕去菜地也不让她离自己的视线。
傅清微用铲子翻土播蔬菜种浇水姬湛雪就在旁边的空地练剑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手再抬高一些。”
“这里该转身。”
“剑尖再低点对就是这样。”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
温柔耐心,边浇水边教导。
穆若水“自创”的这套剑法剑招华美,傅清微当初就练了许久才熟练,姬湛雪虽有天赋,毕竟岁数还小,完整地记住一整套剑招有困难,动作也有诸多不到位,傅清微就在她身边,随时纠正。
“姐姐。”
年轻女人放下浇菜地的水瓢,来到她的身后,握住她持剑的手,帮她把卡了好几次的招式顺了下去。
不大的山林里,处处留下了姬湛雪幼年习剑的小小身影,她身边也总有一个大人在指导她,形影不离。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在蓬莱观住了不到三个月,她们俩又要下山了。
傅清微兜里没钱了,之前那几百块银元引了山上的水渠,修了两间屋子,所剩无几,再不出去挣钱,娘俩都得喝西北风。
姬湛雪又长大了一岁,已经是一个快六岁的孩子了。
傅清微进了天机阁的悬赏堂,领了几张妖魔画像,顺便问天机阁有没有法子办路引,她总用管锥的度牒也不是事。临时路引基本有时间限制,傅清微怕她路上耽搁到时进不了城,管锥的度牒依旧自留。
修建道观比傅清微想的要更快提上日程,至少得把正门和正殿修了,早点加入道士体制,搞到她自己的度牒。
傅清微在书铺买了便携的笔墨纸砚,带上姬湛雪重新踏上了除魔挣钱的路。
姬湛雪最近沉迷练剑,写字都变得应付了事。在山上千方百计偷懒,找着机会就在屋子里比划两下,被傅清微抓到就蹿到椅子上假装用功,头也不敢抬。
下了山还不彻底释放天性?
傅清微是不可能让她得逞的,出门在外也得好好读书,不过姬湛雪的不爱学习着实令她头疼。
她不是学不会,她就是不喜欢。
人很难勉强自己对不喜欢的事感兴趣。
出门在外的夜晚,傅清微打着玄女娘娘座下弟子的名号歇在村民家,点了蜡烛在桌前铺开宣纸,姬湛雪提着毛笔在画毛毛虫。
傅清微坐在她旁边,勾兑朱砂画符。
笔走龙蛇,黄纸上不断有浅淡金光浮现。
姬湛雪的注意力轻易地被吸引过来,目不转睛地看。
傅清微画的是驱邪符,对应神灵名讳,请求祂镇邪扶正,总而言之是文字最多的一类符。
傅清微平时很少画,既麻烦又不实用,遇到邪了她一剑上去比贴符念咒快得多。
但是为了教育
孩子用功读书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因材施教。
傅清微一本正经:“想不想学?”
姬湛雪小鸡啄米点头。
傅清微将刚画好的符箓推过去朱砂毛笔都给她说:“你来学画这张符。”
姬湛雪连忙接过黄纸小心地拎起朱砂笔下笔却愣住。
傅清微忍住笑意耐心地等了会儿听见身边的小孩呆呆地问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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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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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这些是什么字啊?”
傅清微转过来面向她在宣纸上把符文拆解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
“这是敕。”
“什么是敕?”
“敕就是令是命令的意思。一般用在末尾让神仙快快显灵。”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盈满室内。
傅清微把姬湛雪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写字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映在窗户上几乎融为了一体。
也有紧张危险的时候。
锦城近郊的妖魔都被修者除完了想挣钱必须走得远一些二人往东一路扬名直到遇到一条五百年的蛇妖刚刚褪完一层皮正是功力大增的时候。
傅清微将蛇蜕捡了能当药材卖钱。她们是无意进了一个山洞才闻到里面的妖气傅清微装好蛇蜕让姬湛雪拿着躲好自己迎面和洞口闯入的腥风撞上。
一个照面傅清微便被蟒蛇粗壮的尾巴抽飞剑刃划在地面带出一连串的火星支撑住身形。
姬湛雪很乖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她的拖累躲在山洞的石头缝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尽量屏住。
那条灰纹巨蟒直立起来有一人多高尾巴一圈一圈地盘绕。
傅清微喉咙发痒眼眶也隐隐发烫比第一次面临蜘蛛精还恐慌和恶心因为她怕蛇。
那种滑腻的、冰冷的触感光凭想象她都心底骤冷仿佛有蚂蚁在身上爬后背都是冷汗。
蛇妖碧绿的两盏眼睛冷冷地注视她。
傅清微持剑向下双手举起:“无意擅入贵宝地我们可以和平解决吗?”
巨蟒的回应是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吞了过来。
傅清微上次被吞还是饕餮她当下也不客气地提剑反击白光掠向蟒蛇的口腔蛇妖灵敏当即调转身形用自己坚硬的鳞片迎上去。
叮的一声。
剑气撞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傅清微一击撤离助跑踩上蟒蛇的身子打算从它的头顶捅穿脚下却犹
如踩在起伏不已的海面,每一块肌肉都在收缩,傅清微只好滑了下来,就地迅速往旁边一滚。
地面被蛇尾重重一抽,留下一道裂痕,土石飞溅。
头顶传来隐隐的雷声,但是隔了一座山,天雷爱莫能助。
傅清微一颗心直往下沉,唯一出去的路被巨蟒挡住,她要是拼死也能从巨蟒的蛇口脱身,可是姬湛雪藏身在山洞更里面,巨蟒的老巢旁边。
她一走,姬湛雪就要成为蟒蛇的盘中餐。
只能战,不能逃。
傅清微握紧了手中长剑,在姬湛雪的视线里,罡气外化的白光从相思剑身一点点漫上来。
她看到傅清微的身影冲了上去,义无反顾。
剑气和白芒在山洞墙壁制造出无数剑痕,巨蟒的身形不仅灵活而且霸道,剑锋从上到下划过蟒蛇的身体,金石铿锵之声不断,连层鳞片都没划破。
傅清微持剑而立,目光坚定,相思剑白芒大盛,几乎笼罩了整座山洞。傅清微终于伤到蟒蛇,绿色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淌在地面,巨蟒暴走,尾巴不停地抽向山壁和地面,在山洞大肆破坏。
土石簌簌而下,地动山摇,傅清微不停地闪避,不时还要分神留意洞后的姬湛雪。
巨蟒五百年早已修炼出智慧,蛇尾甩起地上的尖石,朝姬湛雪飞了过去。
傅清微扑了过去,长剑画出圆弧形剑光,将石头尽数挡了回去。
她腰身忽然一紧,被蟒蛇的尾巴缠住,带到身前,对上一双幽幽的绿灯笼。
巨蟒碗口粗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缠绕傅清微的上半身,倾尽了它的所有力量,要将她绞杀在此!
它怒不可遏,自己竟然被一个人类打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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