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傅清微小时候看电视剧,有一段剧情是富家千金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当军医学徒,第一次见到从战场抬回来的血淋淋的人,吓得动弹不得,被师父支使着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拔箭的时候鲜血狂飙她闭上眼睛,脸色煞白。
傅清微虽然不是千金小姐,在现代灵管局出任务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血,受过伤,可那是妖魔造成的伤,她们是在维护世间太平,与非我族类的对抗,和人与人之间的火并完全不同。
是人杀人,你死我活。
轻伤的包扎一下就出去继续清理残局、修复村庄,能抬进屋内的无不是重伤甚至垂危的,缺胳膊断手,平时眼熟的村民一个个染成血人。
土匪用的是砍刀,依布村用的是弓弩刀剑,木盾,短剑用来防身,天生是为了打猎制作的,对抗中处于劣势。听说来了十几个土匪,陷阱和冷箭放倒了几个,进村的有十来个,依布村利用唯一的人数优势,一群村民为了保卫家园不要命地往上冲,终于将土匪打退,但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傅清微正看见抬进来一个,一把砍刀正插在他的脑门,满脸的血,人竟然还有气,奄奄一息地呻吟。
她和那位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吓得一动不动。
巫祝让开路:“快快快!”
她回头催促呆滞的傅清微一把,说:“快去拿药,止血的草药用完了!”
傅清微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朝药房奔去。
巫祝:“扶他坐下!”
傅清微将草药交给旁边的村民加急碾磨,束手站在巫祝身后,不知所措。
巫祝面前是那个满脸血,砍刀劈在头颅的村民,她伸手按着对方的脑袋左右检查了一下伤口深度,让人去准备缝合工具。
傅清微拔腿就去。
巫祝说:“你留下。”
傅清微:“?”
巫祝:“你把刀拔出来。”
傅清微结巴:“我我我、我不行。”
巫祝:“你行,你拔刀,我来念祝由术。”
傅清微想说要不她俩反过来,可是她的祝由术暂时没有巫祝好,事到如今没时间给她慢慢做心理准备了,两手握住了刀柄。
巫祝说:“我先念,你看我的手势,一二三,立刻拔,不要犹豫。”
傅清微手心出汗,重新擦了一遍握住:“好。”
巫祝口中念念有词,左手垂在身侧做细节手势:一、
二……
傅清微视线回到村民头顶两手同时用力飚飞的鲜血喷在了她的脸上。
来不及害怕和迟疑立刻跟着祝由。
她怀里还有从现代带来的丹药取了一颗凝血丹迅速给对方喂了下去。
巫祝诧异地瞧了眼没空说话。
到缝合的阶段她才问:“你刚刚给他喂了什么?”
傅清微说:“药。”
巫祝:“……行待会借一粒给我研究。”
傅清微:“晚点再说吧。他会死吗?”
巫祝:“不知道尽人事。”生死老病终究都要听天命。
傅清微走到旁边给别的伤员包扎这个时代没有消炎药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人远远不能说安全今夜之后能熬到天明的又会少一些。
傅清微从晨曦刚亮忙活到大下午才记起时常挂在她身后的小跟屁虫。
她捞起一捧雪擦了擦脸随手拉住人问:“小雪在哪儿?”
对方吓了一跳。
从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血污里勉强分辨出她的容貌说:“早上在村头看见她了后来就没见了。”
傅清微:“她家是哪一户?”
对方贴心地将她带到村长家门口。
傅清微从低矮的院墙往里看姬湛雪在里屋门口院子里还站着一个女人个子很高身材也是猎户的健壮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村长了。
村长背对大门似乎对姬湛雪说了什么小孩点了点头。
村长出门傅清微躲在墙边探头探脑地又往里瞧只剩下姬湛雪一个人了。
傅清微转身也走了。
走的时候姬湛雪看到她了没说什么
即使她说得出恐怕也没有话。
几分钟后傅清微出现在村长家的大门口。
“你吃饭了吗?”
姬湛雪摇头。
“走吧。”傅清微朝外面偏了偏头尽量让自己的所有语气都听不出情绪。
可是姬湛雪向她跑着过来了。
傅清微第一次见她奔跑明明那么小一点的孩子出生就被剥夺了情感她向她跑过来时远处的雪山被阳光照耀。
傅清微的眼眶也被轻微地刺痛。
此时的她也万万想不到往后漫长的一段人生只要她唤她的名字对方永远会跑着来见她。
姬湛雪在她近前停下来小小地喘了口气往后走重新当她的小尾巴。
傅清微克制去牵她小手的冲动,平静地朝巫祝家走去。
家里还是有很多伤患,能抬回去的都抬回去,余下的都是不能动的,今夜要继续观察,傅清微的屋子暂时征用当病房了。
巫祝腾不出手做饭,傅清微进厨房烤了三个玉米,按部就班地做酸竹笋汤。
小雪在边上看着她。
她一向没有波动的表情,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吃饭啦。傅清微将酸笋汤盛出来,对小雪说,“去叫巫祝奶奶吃饭。
小雪看了眼那锅汤,欲言言不了。
她离开厨房去叫人,背影竟读出两分复杂。
巫祝一见做好的晚饭,夸赞了一句:“真不错,没有白浪费我的药材。
虽然玉米有点烤糊了,但酸笋汤看起来还行嘛,年轻人需要鼓励。
傅清微给三人各盛了一碗汤。
姬湛雪端坐垂眼,一动不动。
巫祝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神色微变,慢慢放下碗,叹了一口气说:“我的药材真不如喂了狗。
“……
傅清微说:“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要挑三拣四。
她一边吃着烤糊的玉米,一边喝着味道奇怪的酸笋汤,面色无异。
她已经丧失对美食的品鉴能力了,反正吃不上师尊那一口,吃什么都一样。
傅清微:“小雪,吃呀。
姬湛雪摇头。
她们俩的交情目前不足以让她吃下她做的饭。
巫祝拦下她吃饭的手,说:“别吃了,我再去做一份。
傅清微也不坚持。
巫祝看了看她,撩起帘子出去了。
晚上傅清微和巫祝轮流守夜,观察病人伤情,巫祝年纪大只守前两个时辰,傅清微在她房间哄孩子睡觉。
姬湛雪的村长妈妈工作太忙了。
傅清微坐在床沿,说:“睡觉。
小雪睁着大眼睛看她。
傅清微心想你还要我给你唱摇篮曲不成,干脆道:“你不睡我先睡了。
小孩不语。
傅清微把她往床里一推,自己合衣躺下了。
躺下之后才发觉身子软得厉害,白天的冲击到夜晚才完全地反应在她的身心。脑门插着刀的村民,手被齐胳膊砍断的,胸前背后皮肉外翻,断筋裂骨,都是活生生的凡人。
她吃完晚饭准备睡觉的这一段时间还有村民在她眼前咽气。
巫祝摇了摇头,人被白布蒙着抬走了。
傅清微把自己蜷缩起来背向床里。
她缩得很小很小但对一个四岁多的小孩来说从后面抱得也费劲姬湛雪的手比划了好半天站起来把自己的兽皮被褥吃力地抖了抖盖在了她的身上分别走到四个角拉平。
接着她找了个角落钻进去尽量不挨着傅清微合眼睡觉。
傅清微一动不动地侧躺她实在太冷了心冷。跌入时空缝隙亲眼目睹百姓流亡山匪作乱淳朴的村民惨遭鱼肉所有的苦加起来她只想让自己像只鸵鸟蜷缩起来。
轻柔温暖的兽皮披在她身上哪怕她不想要这一丝丝的暖意也无力去坚持抵抗任由自己在无知无觉中睡了过去。
巫祝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睡着了。
傅清微依旧面向床外
巫祝:“……”
和小孩抱大狗的姿势一模一样。
她走到床前把姬湛雪的胳膊拿开扶她正面向上躺好再叫醒傅清微。
傅清微睁眼就醒了不像在现代同居的时候赖床赖半天穿好外袍出去了。
这天夜里有两个村民伤口感染发高烧没挺过去。
此次土匪进村总计亡9人重伤10人轻伤不计。一村的青壮有四分之一丧失了战斗能力好在村子和粮食都保住了救回来的在家卧床休养来年开春又是新的一年。
春夏的匪乱也会平息不像秋冬活动频繁。
春天伊始万象更新。
雪山的山脚化了一竹篓下去捞到一条冷水鱼年纪不大的阿妹们满载而归。
傅清微带着小跟屁虫在旁边看着。
上次踏出院门后傅清微就解了足禁在村子漫无目的地溜达有时也逛到村外像这样坐在石头上发半天呆什么都看又什么都入眼不入心。
姬湛雪像个安静的影子跟在她身后梦游。
“我要走了。”
院子里巫祝正在阳光下处理刚采的草药闻声抬起了头。
姬湛雪刚一踏进院门就听到这么一句。
傅清微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
巫祝道:“虽然知道留不住你但是我都习惯身边有你了真的不能留下来吗?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的祝由术就快要出师了你当下一任巫祝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新家。”
傅清微也看到门口站着的
小孩身影。
她的目光落在小雪身上,说:“不能。”
巫祝问:“那你有地方去吗?”
傅清微坚定地说:“有。”
姬湛雪抱着一小筐新鲜的春笋,低头看着自己的筐,小手紧了紧。
巫祝招呼道:“小雪,快进来,怎么愣在门口?”
她又斥责傅清微:“当孩子面说这种话。”
傅清微平静道:“她总会发现我不见了,比不告而别好。”
傅清微不知为何突然转过身进了屋内,步履匆匆,她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
在穆若水眼里,是不是就是自己在她的世界忽然消失不见,不告而别,天地茫茫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傅清微霎时泪如雨下。
晚饭时。
“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巫祝为难地看了眼姬湛雪,说,“小雪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件事,你再陪她一天,好好跟她说说。”
姬湛雪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只是默默吃饭。
傅清微:“你觉得她需要吗?”
巫祝也说不好。
谁知道傅清微在她心目中人和狗的比例分别占据多少?
傅清微:“算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明日离开。”
巫祝:“晚上我给你准备点干粮路上吃。”
傅清微:“不用准备太多。”
她走出这座山就找个地方吊死。
这次总不会有人再救她。
巫祝:“我准备我的,你不要管。”
傅清微当夜没有睡着,从狭窄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后来月亮看不到了,只有无尽的长夜。
她天蒙蒙亮就动身,接过巫祝给她准备的干粮,满满一包袱的肉干、饼子,还有一袋果干。
巫祝:“一路平安。”
傅清微把自己一半的丹药留给了她,说:“努力精进医术。”
巫祝:“没大没小,不尊老。”
傅清微又想哭了。
思念究竟是会随着时间淡去还是加深?
她的心已经越来越软弱,容不下一天虚度,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她。
巫祝送她出门,说:“后会有期。”
傅清微:“再见。”
院门打开,淡青色的黎明里,静静地站着一道幼小的身影。
她的村长妈妈在不远处,代她开口:“半夜就起来了,要到这里等,她想要送一送你。”
傅清微的双手捂在姬湛雪冻得冰凉的
脸上,说:“好,让她陪我走一段吧。
傅清微紧了紧她系着的兽皮披风,牵着她往山路走去。
村长和她们保持在不远不近,能看到的距离。
从晨曦微明走到天亮,傅清微停下脚步,蹲下来说:“姐姐要走了。
姬湛雪歪了歪脑袋。
给她打手势:你、要、去、哪里?
“我和我的妻子分开了。傅清微说,“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要去找她。
姬湛雪听不懂。
傅清微说:“以后不要再把人当狗了,不是谁都有我这么好的脾气。
她自己吐槽自己:“我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明明想冷冰冰地告别,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
幸好对面是个小哑巴,不会和她你来我往。
傅清微直接结束语:“再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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