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穆若水的指尖轻点傅清微的唇,中央小小地陷下去。
指腹的触感和那日在地铁上感受到的重合了,没有口罩挡着,更清晰一些,也更软了。
穆若水又戳了一下。
她的唇仿佛柔和的水流,无论她的手指怎么触碰,软弹地陷下去,抬起来的时候又会恢复饱满。
指腹玩弄得久了,从浅红变成诱人的深红。
穆若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染上胭脂色的唇,血液里在隐隐酝酿一种名为冲动的情绪。
上一次,傅清微在地铁里戴着口罩不小心倾身吻上来,她下意识躲开了,过后看着地铁路线图心不在焉地发呆。
上上一次,傅清微被妖鬼所迷,操纵她的身体亲了她,双唇相接,亲密无间,她躲无可躲,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无法解释自己当时强烈得不该有的感受,过后她选择了遗忘这件事。
今天是第三次。
她明白人类的亲吻意味着什么,是欢喜与爱慕。
爱慕是一种心跳的感觉,她的胸腔早已长久地寂静,不可能为任何人跳动。
所以她不爱慕她,但她全身的血液会为她加速流动。
爱和欲,对人类来说有时是分开的,有时合为一体。而穆若水只有后者,她的渴望全都源于面前这个人,时时想将她拆吃入腹。
唯独,不能吻她。
不仅不能再吻她,也不能再产生肉体的欲。
因为她们是师徒。
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地植入在她的脑海里,令穆若水自己都不得其解。
是谁给她定下的师徒禁忌,画地为牢,将她困在里面。
师尊当如何如何自持庄重,温柔解意。徒儿应敬重师傅,不应越雷池半步。她自己不越,也不让傅清微越。
章法伦理,都是用来束缚人类的规则,何时轮得到她遵守?可笑。
她若是恪守伦理道德,就不会在阁皂山和傅清微心照不宣地荒唐,不断从她鲜嫩的喉咙里榨出更多快意舒爽的声音。
她恨不得咬遍她的全身,喝干所有的水,贪婪无度,肆意索取。
她在她的口下呻吟求饶,只会让她更兴奋。
这才是她的本性,本能!
现在这层师徒关系束缚着她,像阴魂不散的红线一样,在每每她想放纵的时候跳出来警告她。
不行!不可以!禁止越界!
血液的温度在无可避免
地冷却,冲动的因子被敲在脑海里的钟槌挥散,穆若水单膝跪在傅清微床边,最后一丝血液温度降下来以前,将抚过她唇瓣的手指,颤抖地印在了自己唇上。
窗外的一丝微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扬起垂落的白纱帘。
年轻女人闭目沉睡,戴着的眼罩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鼻梁玉挺,画笔描绘,脸颊天生的苍白秀美,圣洁端庄,唯独一双唇被揉弄得泛出至深至浓的靡靡艳色。
宛如被信徒玷污的神明。
*
傅清微在傍晚时分醒来,透过纱帘的光带上了金子一般的颜色。
清净派的丹药很管用,傅清微坐着、站着呼吸了几口气,都不再感觉胸肺有滞涩牵连的痛感,她把迷瞪着眼在她脚边睡觉的小三花rua醒了,左右四顾没找到穆若水的身影。
她敲了敲卧室的门,穆若水披散着及腰的长发,一身雪白中衣出来开门。
傅清微一怔:“你睡了?”
穆若水嗯声:“困了就睡了,晚上你随便对付点,我今天不想做饭。”
傅清微:“好,我一会煮个泡面吃,你继续睡吧。”
穆若水:“晚安,记得做晚课。”
傅清微:“师尊晚安。”
穆若水抬手掩上门,在完全闭合之前扫了一眼傅清微的脸,自淡粉绯樱的唇一掠而过,旋即响起轻轻的关门声。
傅清微在门口罚了会儿站,弯腰把跟在人脚边的小三花抱起来,摸着它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往回走:“姥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她挠挠小猫下巴,柔声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三花:呼噜呼噜。
“我们俩可不能再惹妈妈生气了。”
傅清微开了客厅的灯,先去书桌看了一小时书,中途吃了碗泡面,打坐做晚课,到点睡觉。
卧室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第二天早上,穆若水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厨房,傅清微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穆若水仍坐她对面:“暂时先不练引雷了,回山再练。”
傅清微眼前一亮,终于提到这个话题了。
昨天她就在想:穆若水宁愿带她去废弃烂尾楼,也不回山练习,明明山里清净还安全,为什么呢?
傅清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穆若水喝水:“看情况。”
傅清微没追问,她觉得师尊有事瞒着她,问她也不会说。
*
傅清微发现穆若
水最近一个月玩手机的频率直线上升晚上坐在沙发里有时候书也不看了就摆弄着小方块薄片横过来竖过去有时候还双指操作看起来像是在看图片。
“师尊手机给我看一下吗?”
“不给。”
“……”果然有猫腻。
傅清微干不出趁对方不注意偷看手机的事她只能暗中观察、旁敲侧击把一切网恋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傅清微还有一桩意外的发现那就是聪明的观主学会拼音了。
她在搜索栏里打字的时候轻盈如蝶舞但是和她发微信还是用语音装作根本不会打字的样子。
傅清微:“……”
合理怀疑她瞒了自己一件大事。
一晃来到了农历除夕。
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尤其是在繁华都市大部分年轻人对春节的到来没有太多实感只有放假能让她们从高压中得到短暂的喘息嚷着重视传统节日不如增加假期。
要求取消调休又上了一年N度的热搜打响了年味第一枪。
傅清微无亲无故自然更没有过年的感觉但她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前把驾照拿到手了。
甘棠准时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去她家吃年夜饭。
每年她都会问傅清微也每年都会拒绝不同的是往年是借口一个人自由今年是……
傅清微扭头看向正在专注剪纸的穆若水对着电话那头道:“谢谢你我已经有人陪我了。”
甘棠:“哟哟哟。”
傅清微笑了笑。
甘棠:“晚上记得发朋友圈啊让我吃口新鲜的。”
傅清微:“看情况。”
甘棠啧道:“你最近讲话这个语气啊不大像你怕不是和某些人待在一起久了。”
傅清微:“是么?”
甘棠:“得得得我年夜饭还没吃呢别现在给我喂饱了我妈喊我了晚上聊。”
傅清微:“好的晚上估计要晚点了。”
甘棠言语暧昧:“懂的懂的你先运动完。”
她就好这口带颜色的
她挂断电话来到铺满红纸的茶几前穆若水刚好剪完一张叠在一起傅清微拿起来展开一看一个大红“囍”字。
“师尊???”
穆若水抬起头说:“什么?”
傅清微两手把那个“囍”字提起来铺在她眼前。
穆若水眉梢微蹙
盯了半晌,说:“没注意,剪错了。你扔了吧。”
“错就错了吧,留个纪念。”
傅清微端放到一边,瞧着从她灵巧的双手下脱胎的“福”字,找了双面胶倒过来贴在阳台窗户内侧,下午的阳光从笔画缝隙里透进来,暖洋洋的,恰似这个新年。
相比傅清微,穆若水这个一百年前的半古人还是很重视春节的。
从前日子不好过,辞旧迎新,是个盼头。
穆若水一早就在日历上圈好了日子,起床就去买菜,回来后指挥傅清微大扫除,连小三花都被梳了毛、剪了指甲,喜迎新年。
傅清微往窗户上又贴了兔子和小猫,拍了照发了朋友圈。
【心灵手巧[图片][图片]】
穆若水给她点了个赞。
穆若水在厨房做年夜饭的时候,傅清微把早上抱出去的被褥收了,给卧室换了新的四件套,每一个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务必让观主有一个舒适良好的新年体验。
一个忙里一个忙外,在铺上新桌布的整洁餐桌上端出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穆若水难得动了筷子,每一样都尝了一口。
傅清微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倒上果汁,端起来敬了穆若水一杯,喉头动了动,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幅场景对她而言太生疏了,以至于还没说话,眼底热气上涌,喉咙跟着哽咽。
“师尊,我……”
穆若水主动碰了一下她的杯口,望着她:“除夕快乐,身体健康。”
“除夕快乐,事事如意。”
傅清微两手捧着杯子,认真地和她碰了一下杯。
饭后穆若水把她叫过去,给了她一封红包,傅清微掏了掏口袋,也摸出一封红包。
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讨个彩头。”
随即交换了红包,面对面交换的样子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两人都对春晚不感兴趣,晚上八点,傅清微从书桌前站起来,对正在面无表情用逗猫棒逗猫的女人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因为紧张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
穆若水:“?”
五分钟后,两人穿好外套下楼。
傅清微拉着穆若水来到她们住的那栋楼后面,地面有一排公共车位,因为过年三三两两,显得空旷,月光下一辆后视镜系着红丝带的白车子就格外显眼。
傅清微打开手机app,按了一下开锁。
白
车子的灯闪了两下,傅清微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她坐进去。
她从外面关上车门,自己绕到驾驶座,上身前倾,给穆若水系好安全带。
因为第一次正式上路,她坐姿笔直,两手紧握方向盘,除了看路以外压根没有别的心思,连歌都忘记打开。
车载香氛的味道很淡,在这淡极了的气味以外,车里只有傅清微清新的气息,一寸一寸地侵占空气,温柔地拥住她。
穆若水第一次坐在车里没戴口罩。
白车开出小区,汇入除夕夜稀疏的车流,车内安静,远处闪烁的车灯延伸宛如地上银河。
穆若水握着胸前安全带的手紧了紧,问道:“所以你学车就是为了……”
傅清微一心二用的本事在这时候完全宕机,她不得不放慢了车速,好分出一丝注意力,去听女人讲话:“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要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傅清微直视前方笑道。她还没想好,只是想带她出来转一圈。
穆若水拿出手机,导航了一个地址。
“去这里吧。”
“我现在不方便看手机,你把手机声音调大一点,放在无线充上,就是你左前方那个长方形的置物台。”
“好。”
傅清微开着车,时间流逝得不知不觉,白车出了环线,一路往城外的方向驶去。
开到一个小时,傅清微从周围环境的变化猜到了目的地。
“我们是要去山上吗?”
“对。”穆若水忍不住说,“你脖子不僵吗?”
就这么直挺挺地开车,梗了一路了。
傅清微不仅脖子酸,腰和背都疼,但是她新手司机完全不敢放松,尤其穆若水还坐在她的车上,夜路又不好开,她生怕出一点事故。
傅清微强忍说:“没事。”
穆若水:“待会我给你按一按。”
漂亮的小脸都皱起来了,还说没事。
车停在山脚的树林前,开不上去,傅清微打开手电筒,望了望山路,打算爬上去,晚上比白天光线差,至少得走两三个小时。
傅清微抬脚迈出了第一步,她的腰肢就被一条柔软的手臂环住。
身体腾空,穆若水带她飞了上去。
她飞得不是特别快,在车上没讲完的话终于有空讲:“你学车是为了我吗?”
傅清微不习惯太直接,东拉西扯了半天大家都学,才在一片静谧中小声承认:
“是。”
她低声说:“你不是讨厌别人的气味吗?我就想考完驾照以后自己买一辆车,你想去哪里我就载你去哪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傅清微声音添上了一丝哽咽:“之前我们吵架的时候,我以为你要走了,但是我才刚拿到钱报名考试。我说我们以后可以自己开车,你说让我一个人开。”
穆若水记得这些话,当时却并没有想过她的委屈。
傅清微迅速吸了吸鼻子,又展颜道:“幸好你最后没有走,我现在很幸福。”
她自己又飞快地把自己哄好了,毫无观主的用武之地。
穆若水只好紧了紧她的腰。
傅清微低头看了看地面,偶尔会擦过灌木,大概离地也就一尺多的高度,但是穆若水中途一歇不歇,连轻功里描写的借力都没有。
傅清微确定,她就是会飞。
两人停止对话后,穆若水加快了速度,傅清微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风还是往脖子里钻。
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来山上,车里有空调,她连条围巾都没有戴。
穆若水暂时停下来,解开了大衣扣子,把傅清微整个人包进去,让她抱住自己的腰,才带着她继续往上飞。
道袍的衣料薄得可以忽略不计,傅清微的手掌贴着穆若水纤细的后腰,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她手上传过去,侵入肌肤,温热亲密的呼吸自下往上吐在她颈间,穆若水喉咙不明显地滚动。
“到了。”
蓬莱观后门。
穆若水携傅清微站在门口,离傅清微上一次离开已经过了两个月,她从穆若水的怀里出来,正要推门而入。
穆若水说:“等一下。”
傅清微停在外面,看着她从院墙飞了进去,接着有光从里面亮了起来。
打开木门以后,光线越发的清晰。
荒野山间,突然这么明亮的光让傅清微抬手遮了遮眼睛。
她迈过门槛,琥珀色眼眸倒映出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泉水潺潺仿佛响在耳边,从山里延伸下来的竹管绕院子四周,在尾端同样的竹子做成了水龙头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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