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捣乱，但三人却犯了难，主要是意见无法统一。

家入硝子正在同期的桌子里找上次吃过的同款黄油饼干，五条悟侧身给她让位，跷着腿注视她的动作。

“要不先观察一段时间？我们还不算太清楚状况。”她头也不抬地提议。

“说半天都是些没用的话，还不如直接把那几个家伙吓唬一顿。”五条悟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拖腔带调地说道。忽而他又想起什么好主意，兴奋地掏出手机，“或者我们直接把这个事情告诉老师不就得了。”

“不，这也太直接了，悟……”夏油杰叹了口气，拇指抵在眉心，“直接挑破的话，老师之后和他们相处会很尴尬吧？”

“啪”的一声，饼干被扔到桌上，家入硝子探出头反驳：“老师不像会在意这些事的人。与其解决这几个人，不如想想怎么让老师摆脱现在的处境。”

“确实，老师本不用为我们做这些……”夏油杰想起海月遥极度讨厌麻烦的样子，想象她被迫再教三个学生的情景。

“所以说——直接告诉老师不就行了？”五条悟“咔吧咔吧”啃着黄油饼干，说话含糊不清，“然后看老师什么想法，她不愿意就去总监会闹呗？这又不算什么大事。”

“驳回！”x2

五条悟：（

小分队，暂时还没得出统一意见！

……

海月遥最近倍感烦恼。

她原本以为，减少高专的任务量，能让其他老师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学生也能得到更多的自由。这样一来，她就不必再代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课程，也不必因为学生缺席而反复讲解同一节课。这样的代价不过是丢弃一些占地方的咒具，最多再一周为三个人多上两节课，甚至还能因此得到三个免费的助手。

但是——也没有人跟她讲这三个人这么烦啊？！

她向来秉持着课堂之外非必要不联系的原则，但这三个人似乎并不懂这一点。

走着走着，禅院或加茂的人就会凑上来。此刻，五条俊介就像嗅到肉味的狗一样，兴冲冲地冲她喊道：“遥！”“遥酱！”

此人被她判定为，狗，烦。

然后另外两个。

禅院直彦嘴很毒，收拾一顿后知道要好好说话了，但平常闲的没事也会在她面前晃悠。

此人被她判定为，狗，烦。

加茂家的那个……倒是有认真地好好学，有时会问她问题。

此人被她判定为……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不需要知道。

总之就是很烦。

她逃过一群人的视线，准备找个清净地放松一下。

“海月老师？”

清悦的女声响起，海月遥循声望去。

是家入硝子。

她随意倚靠在栏杆上，指间还夹着一根已经点燃的烟。烟雾朦胧间，清丽的五官愈发模糊，只有一如淌金的琥珀色双眼依旧明亮。

海月遥视线落在她指间的烟上。

“被老师发现了呢~”家入硝子轻笑一声，直起身，抽出身上的便携式烟盒，准备摁灭烟头，“麻烦老师不要告诉夜蛾老师。”

“嗯。”海月遥表情平静，缓步走到家入硝子身边，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烟，“我不讨厌烟味。”言下之意，不用灭烟。

“是吗？lucky~”家入硝子又惬意地弯下腰，手肘半支在栏杆上。她本是放空地望着远方的天空，可当海月遥也像她这样撑在栏杆上时，栏杆传导来的细微颤抖却让她眸光流转。

但她并没有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瞳顺着眼目流转，余光中能看见神情倦怠的海月遥。

女人只是垂下眼，一副不愿多言的恹恹模样。未加束缚的长发从耳边滑落，拂过脸侧，又虚虚搭在肩上。

老师很累。

莫名的，家入硝子就明白这一点。

“老师。”她突然开口。

海月遥转头看向她，静静地等待下文。

“要不要和我一起？”她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海月遥说：“硝子刚刚的样子，像中年社畜连续熬了三个大夜，明明很困，精神却很亢奋，想在睡前大喝一场。”

“描述得太具体了。”家入硝子笑道。

“然后，他死了，因为酒精中毒。”

“那老师不用担心，我会反转术式。”

“骗你的。”

“我知道。”

“真正的死因是急性心肌梗死。”

家入硝子吐出一圈烟圈，侧头笑道：“这是随机测试吗？前提条件不够，得不出答案。”

“上次我在你房间看见了。”海月遥的话有些突兀。

是指那些书吗？家入硝子明白了，“毕竟我也勉强算是医生。”

“和无国界科学同等的无证照医生吗？”

虽然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但家入硝子还是神情凝重地点头，“是的。”

承认后，她又忍不住笑了，眼眸一弯，露齿一笑，澄澈的琥珀棕色眼瞳像是被清晨露水浸透，晶莹透亮。

“那么，海月老师，无证照医生现在觉得你需要休息，想和我一起喝酒吗？”

她收起笑容，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海月遥，仿佛在期待什么。

“医生建议喝酒？”海月遥吐槽。

家入硝子表情严肃，“酒为百药之长，这是医生的至理名言哦？”

“烟呢？”

“嘛，第二吧。特别是想忘记讨厌的人时，最管用了。”

“是吗？”海月遥伸出手，“给我一根。”

“老师会抽烟？”家入硝子有些震惊。

“我好歹是上班的成年人。”

“教师的压力很大？”

“不，只是好奇。”

高中生级别的抽烟理由……

当家入硝子意识到自己把吐槽说出口时，海月遥却反问：“小孩子抽烟不是为了装酷吗？”好奇才是成年人的借口吧。

“那是国中生的级别。”

海月遥大惊。

“而且，老师抽烟的理由和上班、成年人完全没关系吗？”

海月遥诚恳地说：“抱歉，只是觉得这么说很酷。”

啊……糟糕……海月老师已经退化到小学生级别了。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想。

说实话，只看气质，家入硝子初见海月遥时，总觉得她像矜傲的贵女，单薄的脊背撑起精致豪华的和服，带着淡漠的表情，独自跪坐在空旷的和室，通往缘侧的障子门半开，庭院白樱飘落，月色低垂。

不过，这种印象在之前和老师一起喝酒时，就已经破灭得差不多了。家入硝子胡思乱想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海月遥。

“梅比乌斯？”

（注：七星香烟的子品牌，日本常见，烟味清淡。《咒术回战》270话中，家入硝子扔掉的烟盒便是此品牌。）

“还是薄荷味的。”家入硝子补充道。

“挺普通的。”海月遥说，“我还以为硝子会抽BlackStone之类的。”

（注：小雪茄烟，入口辛辣，口感酸苦，尼古丁含量高。）

“让老师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老师难道觉得我很摇滚吗？”

（注：漫画《NANA》中乐队BLAST起名灵感来自BlackStone香烟。）

海月遥露出“原来还有这种说法”的表情，并将它记入自己的“常识·待确认库”。

她接过家入硝子递来的烟，在少女想要掏打火机时，又含着烟蒂，低头凑了上去。她的烟头吻上家入硝子已燃过半的烟。

轻微的“哧”声响起，橙色的火星在烟叶上星星点点地蔓延。

或许是尼古丁的作用，家入硝子有些昏沉。缭绕的烟雾中，女人冷淡的神情也柔和许多，眼下的小痣像白雪地里若隐若现的玫瑰。

“……我有打火机的。”她语气晦涩。

“可是，第二根仙女棒不都是借第一根的火燃起来的吗？”海月遥反问。

家入硝子在心底悄悄诋毁：老师现在是幼稚园级别了。

海月遥倒是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冷不丁补充道：“还有，觉得硝子会抽BlackStone，是因为你之前喝酒很豪爽。”

“烟这方面我是保守派，抱歉让老师猜错了。”

海月遥矜持点头：“原谅你了。”

家入硝子也不恼：“谢谢~”

短暂的沉默。

家入硝子忍不住侧过头，瞥见旁侧的海月遥。她吸烟很浅，烟雾只是浅浅地在口舌间滚了一遭就匆匆溢出。但她抽烟不急，很多时候都是任由烟雾散逸。

“老师抽得很浅。”

“肺很重要。”毕竟波纹的基础是呼吸。海月遥说着，放空地看向远方，神情淡淡，“这样也能解压。”

她这样说完，身侧没有回应。不过海月遥本来就不在意，安静地吞吐着烟雾，直到——温软的指尖点在她的手背。

“？”她不解地转过头。

家入硝子不明所以地感慨：“老师的手好凉，明明现在还是夏天。”

“体质问题。”说着，海月遥慢吞吞往里拉手，家入硝子指尖停留的位置也随之从手背滑向指尖，“手指的话，应该更冷一点。”

“那还是麻烦老师多关照自己的身体了。”

“哦。”

“少喝酒，少抽烟。”

“刚刚我的医生还告诉我，酒是百药之长。”她慢吞吞补充，“烟是第二。”

“哈哈~那她不是庸医，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神医了~”

家入硝子说着，随意将燃尽的烟扔进便携式烟盒，又抽出一根新的。不过这次她没用打火机，而是效仿海月遥刚才的举动，微微仰起头，用女人正燃着火星的烟头点燃自己的烟。

海月遥没有避让，只是安静地低下眼，看着烟草燃起的暖橙星光，和少女垂下的纤密眼睫。单薄的睫羽似乎都被缭绕的烟气煽动，轻微地颤抖。

“第三根仙女棒。”

家入硝子冷不丁开口，说完又忍不住为自己的幼稚笑出声。

海月遥瞟了眼自己手中只剩半截不到的烟：“那老师陪不了你全程了，这根抽完就该退场了。”

“只要老师想，我们就可以一直下去哦？”

“我的医生刚才跟我说，少抽烟。”

“医生开了新药。”

家入硝子主动伸出手，虚握着女人纤细的手腕，纤长的食指点在微凉的手背。

在海月遥感觉自己的手渐渐被学生捂热时，她听见眼前的少女说道：

“现在我在老师身边，所以老师尽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在她说话时，奇妙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升腾起，一如酥麻的电流。

反转术式，海月遥心想。所以，无论她抽多少都没关系，因为硝子能在这个过程中抵消香烟对她身体的伤害。

“像漫画里的台词，酷。”

家入硝子一本正经地回答：“谢谢老师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

“那以后抽烟都要牵手吗？”海月遥瞟了一眼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好奇怪。”

“……不，只要碰到就好了。”家入硝子不知为何，有几分心虚起来，她甚至觉得海月遥的皮肤开始发烫，下一刻才发现是自己。

不，她和老师牵手并不算什么，毕竟是同性，她也只是在帮助老师。

然而，这么想着，她却抽回手，搭在栏杆上，尾指恰好与女人曲起的尾指相贴。

“这样也可以。”她别开眼去。

刚才还自然无比，现在家入硝子却无法忽视尾指传来的触感。细腻的肌肤，微凉的温度，仅隔着一块小小的皮肉。

她又想起海月遥刚才的点评：

——奇怪。

家入硝子掩饰性地转头朝女人笑道：“老师以后想抽烟了可以找我……对了，老师还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吧？”她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递到海月遥面前。

海月遥摇了摇头：“我不爱用手机。”

“出现了，跟不上时代的老爷爷老奶奶常说的话。”

“很麻烦。”海月遥解释道，“日本的短信已读设置简直是侵犯个人空间。看到消息就背负了要回复的责任，太沉重了。”

“这一点我赞成。不过老师不回我消息也没关系，我会反复邀请。”

“短信轰炸？”

家入硝子点了点头。

海月遥像是未开化的旧时代老人，一脸惊恐，“现代科技真可怕。”

“不过下次喝酒我可以去。”她又想起了家入硝子刚才的邀请。

家入硝子打趣：“那我这次会克制的，不然下次老师就要觉得我是会喝生命之水的人了吧？”

（注：生命之水，酒精含量高达96%的伏特加。）

“不用克制。”海月遥抽完烟，一旁的少女也心领神会地捧起自己的烟盒，看着女人神情淡然地摁灭最后的火星。

“硝子这样很可爱，我挺喜欢的。”

“……嗯？”家入硝子觉得尾指也开始发烫。

“因为，硝子很喜欢喝酒吧？”海月遥说，“喝酒时速度很快，连说话语调都会提高，和平常不一样。看得出来，硝子喝酒时很开心，很可爱。”

家入硝子没有接话，只是蜷起手指。

海月遥并没有等待的意思，她随意地扫了一眼楼下，转身说道：“我得走了。”

“等等……！”家入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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