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顿了一顿，毅然道：“连姐姐适才说的那些‘将来’的话，我心里也是有些不服的。我们伺候一个主子，每日忙前忙后、操心生气的，到底为挣口饭吃也罢了，怎么倒要将自己的终身也搭在里头？我想不明白。是，我们是做奴才的，可我们也有自己的主意，有我们爱的、也有恨的，也有欢喜的、也有不欢喜的，并不是一定与主子们事事一样。如今在家里是这样混着，倒也罢了，等二姑娘将来出了阁，怎么连我也要跟了去，难道伺候姑爷便算是‘好前程’了么？不单止姐姐这样劝我，连侍书、入画她两个也总是拿这话劝我。我不依，便是没有我姑表兄弟这一桩事，我也是不服的。”
好个伶牙俐齿、胆大妄为的丫头，明明是自己做错事，竟还有满篇的大道理，瞧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恐怕非但不觉有错，还得意起来了。
鸳鸯本来预备要好好讥刺警醒她几句，但看司棋咬牙发表过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立即咬唇不言、泫然欲泣，与方才咬牙切齿的样子迥异，实在是有些色厉内荏，想来她行此离经叛道之事，虽然意志坚决，可多年规训积压，到底心上还是有许多重担罢。
鸳鸯到底于心不忍，又念在多年的情谊上，终于心软劝道：“好，该劝的我也劝了，你若铁了心是这样办，我也没法子。今日我先不答应你，你且家去先静几日，好好想想清楚，若是到时还是这样的主意，再来找我。最后再送你一句话，不论你后头怎样选，到底要‘好自为之’，若有什么事，不单你娘老子，连我们这些姐妹也是要伤心难过的。”
司棋听见这样说，便知是鸳鸯同意了，她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红人，只要她点头，这事必然是成了，自然欣喜不已，拉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又千恩万谢了一回，又答应回去一定好好想明白了、再来求恳，两个人都惦记着还有差使，这便散了。
又等了一会子，待得听见外头彻底没声息了，黛玉和宝钗两个这才松了口气，携手从假山后踱步出来。
宝钗摇头道：“这还了得，实在是反了她们了！我早看着这家里人口多，若不加紧些管束，早晚要闹出事来，可不正是这样！这些丫头们闹得越发不像了，光天化日的，就能谋划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从她的口里竟还敢提‘廉耻’两个字呢。怨不得太太总忧心园子里的事，这样的人，留在二丫头屋里，岂不是个祸害么？这样罢，晚些时候我们寻个由头，告诉给凤丫头、打发司棋出去，替这家里早早翦除一个祸害不说，呵，倒还能遂了她与那厮‘情比金坚’的意呢。”
见宝钗气恼，黛玉携了她手，示意她前面地上有些青苔、小心滑跌，一面笑道：“我懂得姐姐的意思。只是，我想着倒也不必就如此急着撵她出去。我看司棋素日的行事，虽是急躁了些、气量也有限，倒也还是知轻重的人，如今不过是一时‘为情所困’，生了些旁的心思，可到底有里外这许多束缚，不至于真能如何，且也与他人无碍。况且，以二姐姐谨慎守矩、不肯多事的性子，司棋必不能将这些私隐告诉给她，既如此，也不至于就带累了二姐姐了。她到底服侍了二姐姐这些年，若是贸贸然叫她出去，别人不知是什么事，徒生猜测，又不好了。”
宝钗反握住黛玉的手，叹道：“晏儿你是好心、肯容人，却不可为了同情这些人，因为一时的‘不忍’，就会错了主意。若是寻常撒娇、撒痴，左右不出大格儿，一样地也由着她们了。司棋这事却不同，这样的人，一定是留不得的。眼下虽是还不曾闹出什么故事，可保不齐明日如何、后日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要时时刻刻盯着她行事不成？总之，有她一日，便是一日隐忧，必得‘当机立断’的好。”
她攥着手帕，向旁边走了两步，似乎触动心事一般，语重心长地道：“别看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外头哪知道她是谁？只知道这是‘荣国府’的丫头。她做下什么事，好的、坏的，也都与荣国府脱不开关系，若有什么不干净的话走了出去，到时不止二丫头，连三丫头、四丫头，连你、连我，都摘不干净了，悠悠众口堵将不住，一传十、十传百，谁也救不得。我虽不在意那些虚名儿，可咱们这些人，活着不单是为了咱们自个儿，心里到底要惦记些家族。家里生下我们来，从小儿锦衣玉食、华屋美室地奉养着，不曾让受过半分儿的委屈，可与父兄们不同，咱们从来束于闺阁，对家族无甚建树，若还不能清正自持，岂能对得起姓氏家门？”
黛玉心想，“无甚建树”非我等所愿，更非我等所不能。天下做女儿的，不乏也有那有心向外做一番事业的，可把我们“束于闺阁”的，不正是自己的父兄们、他人的父兄们么？到底是谁，折了女儿们的翅膀，却又贬斥她们无心飞翔？
一面却听宝钗又道：“咱们从小儿养在家里，长辈们又仔细，千防万防的，精心照料，不肯叫听见、看见丁点儿不干净的东西。想我们深处闺阁，能见的人也有限，便是年轻淘气，也不至于就有什么大差错儿，坏就坏在这些伺候的人身上。若这些人中有一二心术不正的，将那些歪风邪气儿带进来，日常挑唆着、只好哄着主子们做那些胆大妄为的事，是最防不胜防的。你不见那些故事上、戏文上早也写就了的，想那崔莺莺、金牡丹等人，原各是好好儿的千金小姐，可主家不察，让她们的身边偏有红娘、佳蕙等人，大胆妄为，这便带引着她们行下那些事，从此把教养也忘了、把家族也忘了，闹个身败名裂不算，到底让家里白养了一场。”
黛玉失笑道：“嗳，这会子又提起‘崔莺莺’了，姐姐从前还教导探丫头，要我们不可由着性子读杂书、怕——‘移了性情’，怎么自己倒把这些故事记得这样牢呢，又把小时候儿淘气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