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例行会议气氛正热，大刘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唐雅琪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这次必须重点表扬小唐！市政那边刚发来消息，东城区垃圾站整改后的验收结果特别理想——之前居民反映的噪音、异味投诉，现在全清零了！”

话音刚落，季霏已经率先鼓起了掌，等大刘话音稍歇，她立刻转向唐雅琪，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琪琪你可太神了！不光提前完成任务，还做出了惊喜啊！”

她特意加重语气，引来周围同事的好奇目光，“我刚从市政的朋友那儿听说，你设计的那面向日葵墙绘现在火得很，周末全是年轻人举着相机打卡，连本地生活号都写了专题报道！”

说到这儿，大刘也朝着唐雅琪竖了竖大拇指，声音里满是赞叹，“小季说的对！就冲这个网红打卡点，市政直接把全市垃圾站的改造项目都定给咱们公司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小唐，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能把没人待见的垃圾站，改成又实用又出片的亮点，不服都不行！”

季霏手里的笔“嗒”地掉在笔记本上，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颤音，“刘主任？您这话……是真的？”她又重复问了句，像是怕自己听错了，“市政那个全市垃圾站改造的大项目，真的定给咱们公司了？”

大刘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脸上漾着藏不住的笑意，“那还有假？合同都拟好了，让我们周一去签。”

他扫了眼满屋子又惊又喜的面孔，特意扬高了声音，“你们啊，都该好好谢谢小唐。要不是她将东城区的垃圾改造得太亮眼，我们公司哪能拿下这么大的项目。”

说着，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个夸张的厚度，“年底这分红，保守估计就得有这么多。

“啊啊啊！！！雅琪！”季霏的尖叫差点掀翻会议室的屋顶，没等唐雅琪反应过来，她已经像阵旋风似的扑过去，结结实实地给了对方一个熊抱，“我真是爱死你了！今晚必须请你吃大餐！洲际酒店旋转餐厅怎么样？不，要不去那家新开的黑松露料理，我早就想打卡了，这次必须让你随便点！”

唐雅琪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抱得脸颊发烫，“今晚……今晚真不行，改天吧。”

话说到一半，她下意识地瞟了眼桌角的手机——屏幕暗着，可周毅早上发来的消息还在对话框里亮着，“晚上早些回家，给你庆功。”

那行字像颗小石子，在心里漾开圈温温的涟漪，让她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哎呀，还跟我客气！”季霏手一挥，眼里的雀跃丝毫未减，反倒笑得更欢了，“行！就依你！等你啥时候有空了，随时call我。”

她特意拍了拍胸脯，语气掷地有声，“我季霏说话算话，保准不赖账，到时候想吃啥随便点，千万别跟我客气！”

始终坐在角落阴影里的张也，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此刻见众人围着唐雅琪道贺，他紧攥的拳头在桌下绷得发白，脸色更是铁青。

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将那股子郁气重重踩在脚下，头也不回地撞开会议室的门，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得又快又急。

这边的喧闹刚歇了些，季霏就凑到唐雅琪耳边，用手拢着嘴，声音压得像缕轻烟，“悄悄跟你说，张也前阵子被大刘点名调到一线项目部了。”

她眼珠转了转，压低了声音，“说是轮岗锻炼，其实谁不知道，那地方活儿累钱少，等于变相降职降薪。”顿了顿，她撇撇嘴，语气里带了点幸灾乐祸，“年底这波分红，铁定没他的份喽。”

暮色漫进客厅时，周毅正蹲在电视柜旁，手里攥着把绝缘剪，指尖捏着一截露出铜芯的电线，聚精会神地摩挲着铜芯的毛刺。

“爸爸！”

清脆的童音像颗小石子，“咚”地砸进这沉寂的暮色里。

周毅浑身一激灵，心脏“哐当”一下撞在胸腔上，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他猛地回过头，才看见四喜抱着毛绒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吓死爸爸了。”周毅长舒一口气，抬起手拍了拍胸口。

四喜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满是疑惑，“爸爸，你在做什么？”

周毅猛地竖起一根手指，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四喜，”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喉咙深处碾过的细沙，又轻又缓地落在孩子耳边，“想不想……让妈妈回我们原来的家？”

他的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截铜芯，目光落在孩子稚嫩的脸，“就像以前那样，晚上妈妈给你讲故事，躺在床上给你哼歌。”

四喜的眼睛倏地亮了，像被撒了把星星，“真的吗？妈妈会跟我们回家吗？”

话音还没落地，玄关处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周毅像被针扎了似的，浑身一僵。

下一秒，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绝缘剪塞进旁边的工具箱，“啪”地扣上盖子。紧接着，迅速扯了个纸盒将裸露的电线遮得严严实实。

唐雅琪推门进来时，夹杂着一股晚风的凉气。她顺手按了下玄关的开关，头顶的吸顶灯却毫无反应，只有走廊里透进的微光漫进来，“咦，灯坏了？”

她抬手又按了两下开关，金属按钮的触感冰凉，灯却始终没亮。

“刚想给你留言。”周毅已经站起身，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丝毫异样。他往玄关这边走了两步，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家里好像突然停电了，估计是线路出了问题。”

他抬手指了指客厅电视柜的方向，“我刚才摸黑检查了半天，也没看出哪儿不对劲。”

唐雅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下意识地就去摸口袋里的手机，“那我现在联系物业，让他们派个电工过来看看吧，晚上没灯太不方便了。”指尖刚触到手机冰凉的边缘，手腕就被轻轻攥住了。

“别了。”周毅的声音带着点急切，“你看这都七点多了，现在屋子里黑灯瞎火，电工过来未必能立刻找到毛病，万一得拆开线路排查，指不定要折腾到半夜。”

他顿了顿，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皮肤，像是斟酌了许久才开口，“实在不行……就等明天再说吧？”

空气静了两秒，不等唐雅琪开口，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放得更缓了些，“要不……晚上你回观悦住一晚好了。那边离你公司近，屋里也亮堂，总比在这儿摸黑强。”

她往客厅深处望了一眼，昏暗中只能看见家具模糊的轮廓，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腕。

“妈妈，”四喜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颤，“这里好黑，我怕。”

唐雅琪低头看着女儿，四喜的小脸皱成团，她心里那点迟疑忽然就散了，“好，”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妈妈收拾点东西带你回观悦。”

四喜脸上堆着掩不住的笑，眼角眉梢都浸着轻快，他朝周毅微微侧过脸，眼皮俏皮地一抬一阖。

周毅瞧着他这副模样，嘴角也跟着扬起笑意，他没说话，只是稳稳地竖起右手大拇指。

从出租屋到观悦的路不算长，唐雅琪却总觉得空气里飘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周毅开着车，一路上话不多，只有四喜难怪激动地不断追问，“快到了吗？”

唐雅琪疑惑地看向这对父女，几次想开口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到周毅掏出钥匙，轻轻拧开那扇熟悉的家门。

门“咔嗒”一声弹开的瞬间，唐雅琪愣住了。

玄关的灯没有开，却有暖黄的光晕从客厅漫过来，沿着地板的纹路流淌到脚边。她下意识地往里走了两步，呼吸猛地顿住——

原本空置的屋子，竟被刻意布置一番，处处透着精心策划的巧思。

天花板用鱼线牵起数百盏微型星灯，密匝匝垂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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