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镜花》
入了夜,月明星稀,凉风透过窗户吹来,姮音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无尽头的画片,翻过去一页,还有一页,上面全是萧牧河。不想吧,白天的事又让她睡不着,想他吧,又浑身不得劲。
“姮音?”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
“妈,进来吧。”姮音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王兰披着衣服走进来,她在床沿坐下。她伸出手,温柔地将姮音脸上几缕散乱的发丝敛到一边。
“还在想白天的事?”王兰问她。
姮音点点头,她现在心里乱得厉害。
她说不清那种感觉。没有他,日子照旧过下去,读书,帮工,守着妈妈,以后毕业了找个工作,能养活家里。有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婚姻在她看来,不过是两个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像她父母那样,吵吵闹闹,却也磕磕绊绊地走完了半生。可萧牧河他那样的人,若真答应了他,日后会怎样呢。
她只知道,若她此刻点头,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娶回去。
那之后呢?是相敬如宾,还是鸡飞狗跳?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王兰把女儿的迷茫看在心里,她伸出手,将姮音搁在被子外的手拢进自己掌心,轻轻拍了拍。
姮音问妈妈:“老师说,我要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能够托付的,但我不知道,我喜欢他吗?”
王兰问她:“那你讨厌他吗?”
姮音诚实地说:“我不讨厌。”
她叹了口气:“妈知道,你还小,所以想不明白。妈年轻时候,也糊涂过。你爸唉,他那人,心里装着他的书,他的道理,装不下柴米油盐,也装不下我这个没念过书的妇人。吵吵闹闹半辈子,临了也不过那么回事。”
所有的沧桑都已经过去,人活着,就还是要往前看,她说:“妈不想你也这样。”
姮音说:“我知道的。”
“你想不明白喜欢谁,那就听妈的,若是要嫁人,就嫁个真心实意待你好的,把你放在心上,日子苦点不怕,怕的是心里头空落。”
她想那些年和他的争吵,心里就堵得慌,姮音长大了,这般抗拒亲事,是不是也因着从小看多了他们夫妻不和,心里存了芥蒂,才犹豫不决。她不希望女儿和自己一样。
姮音听了妈妈的话,轻声问:“妈,那你觉得萧牧河,他算好吗?”
她说:“妈不懂那些大道理,也不懂你们读书人说的情啊爱啊。本来只是想着,有家人能给你个殷实的庇护,我也就心安了,可是他对你有心思,只要他对你好,真心实意地对你好,有人疼,有人护着,别像妈似的,稀里糊涂熬日子。”
对自己好。他会对自己好吗?
王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底下,说:“想不明白,就先别想那么多了。”
姮音点了点头:“嗯,那我回头告诉他。”
王兰一听,顿时笑开了,她轻轻戳了下女儿的额头:“傻孩子!这种事,哪有姑娘家自己开口去说的?得请媒人,按规矩来,你呀,只管安心等着就是。”
姮音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王兰替女儿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睡吧,别胡思乱想了。”说完,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寻常不过。反正,她与他,原本就算不得相熟。拢共没见过几面,话也没能好好说上几句,每每总是被他搅得心绪不宁,仓皇收场。
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不了解,他的性情如何,喜好怎样,平日里做些什么,她也几乎一概不知,像一本只匆匆翻了几页的书。
这就要决定了吗?
亲事就这般定下了?
将后半辈子,交付给这样一个人?
但好像大家都是这样的,姮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惶惑。
若妈妈真请了媒婆上门说合,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依旧理所当然地点头,还是会露出些别的、她未曾见过的神色?
这念头冒出,就像有蜡油滴到指尖,烫得她立刻蜷起身体。
她抬起手,用手背覆住眼睛,好像就可以挡住对另一种亲密关系的朦胧窥探与期待,想坐起身,想去隔壁寻妈妈,告诉她,要不还是再等等,晚些时日再说吧。
可她就像是被拢住翅膀的蝶,如烟如雾,如丝如缕,把她一层又一层包裹。直至神思昏沉,关于定亲、关于萧牧河的思绪,也变得支离破碎,光怪陆离,渐渐消弭在睡梦之中。
姮音早早醒来,把那萧牧河昨日送来的书拖到房间。
她原本想着,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哪里需要这么多书,莫不是他不懂,胡乱买了一大堆,连别的系的也混了进来。若是买错了,趁着刚买回来不久,赶紧退回去,还能省下不少钱。
她蹲下身,解开捆书的麻绳,仔细翻看。
起初只是随意阅览,渐渐却觉出些异样来。这些书并非胡乱堆砌,从先秦诸子到明清小说,从诗词格律到西洋文论,应有尽有,编排得颇有章法。
其中还夹杂着几册装帧朴素的旧籍,书名隐晦,著者署名也没被标注,内容却直指时弊,言辞犀利,是前些年上面明令查禁、不许刊印流传的禁书。
萧牧河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他竟敢私藏、转赠这样的东西,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姮音一本本看过去,这些书,不像是临时凑数买的,还真是花了心思,将市面上能寻到的,与中文系沾边的,甚至那些见不得光的都搜罗了来。
她爸爸就是因为染了这些东西,才被害死的,她本不应该对这些感兴趣,可是姮音总觉得她和东方英不同。她不激进,只是好奇。姮音把这些禁术归类好,堆放在床底的角落,拿垂到床架子下的布帘遮住。
姮音还在书堆里,翻出了一本刚印好不久的小册子,封面素净,只印着四个墨字,《诗学杂论》。著者的名字她也很熟悉,正是李青。
这不是老师前几年私下撰写,却因种种缘由未能出版的那本诗论么。她只在老师办公室里匆匆见过一次手稿,后来老师也不怎么提起。她飞快地翻了几页,还能从里面找到过几句李青曾在课堂上提过的见解和评析。
她捧着这本不算薄的书册,像捧着什么传世珍宝。抬头看看窗外,日头已近中天,她却顾不得吃饭了,跑出屋外,扬声对屋里缝衣服的妈妈喊道:“妈!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午饭不用等我!”
王兰高声问她:“你找谁去啊。”
姮音刚走到家门口,听到妈妈的声音,赶紧说道:“我找李青老师去,有要紧事!”
“去吧,路上看着点。”
“知道了。”
姮音心情雀跃地离家而去,她记得清楚,老师提过自己在学校附近的老公寓楼租了间屋子,离学校近,图个方便。若是姮音有事寻她,可以去那里找。
是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旧式的红砖楼,老师住在三楼,楼梯拐进去,走廊尽头最里面那间。
姮音一路小跑,脚步轻快,怀里的书被她紧紧护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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