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长是第二天才知道论坛上的争议。

警察找上门询问他几次去青山校区的原因。他们办公室在学院楼，来往师生不少，警察虽没有拉响警笛，但光是那一身警服就很显眼了。

沈惜长一跟着警察去讯问室，办公室里几个脑袋立刻凑到了一块。

“怎么还真的来问师兄啊？”

“论坛上有人给他泼脏水。”

几人讨论了没几句，外头的警察忽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对讲机：“你们也跟我去吧，核实一下情况。”

几个人的脑袋一下子弹开，小鸡啄米一样点点脑袋。

解芷眼神一转，偷偷摸摸摸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

到了警局，警察把昨天论坛上的事调查得清楚，拿出几张图片，要沈惜长交代一下去青山校区的目的。

沈惜长倒是很淡定，把洛柳的事说了。

警察听完情况：“你和你发小感情还真不错，接他报道，平日里还要这么管他吃住？”

“要不是你们关系好，那真把你当变态了。”

变态？

沈惜长淡淡地道：“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警察笑了起来，说：“这可不能习惯，等他以后成家，有了老婆孩子，就没时间这么搞了。”

老婆孩子？

沈惜长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说：“等他找到再说。”

警察看他这态度只摇摇头，顺口说：“这几张照片拍得还怪仔细，你不觉得瘆得慌？”

沈惜长对找出罪魁祸首这件事兴致缺缺，目光扫过上头的相片：“嗓音平淡：“多管一件事就少做一个实验，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确实，论坛上那些人我们已经知道是谁了，等会也会去找他们谈话。”

警察听得直点头，又拿出了几张照片。

沈惜长记性不错，一一回忆了，一直到看到某张照片。

沈惜长猝然皱眉，盯着上头仔细放大拍出来的，针对某些属于洛柳的衣物，顿了半晌，转过头问。

“偷拍这种东西，”他问，“这么过分，你们会追究吗？”

警察：...？

你刚刚不是懒得管吗？

-

洛柳整个窝在小阳台的椅子里，膝盖上还放着本厚重的艺术概论，阳光从阳台照进来，把他晒得昏昏欲睡。

水池边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洛柳一动不动。

他最近都谨慎地跟手机保持着距离，生怕一不留神又看见沈惜长的消息乱想，为此就连平常爱看的小说都不看了。

徐彬也发现了洛柳的奇怪，但是洛柳说他在保护自己的脑子。

“…”徐彬问他，“你最近是不是改沉迷什么营销号了？”

洛柳才没有！

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洛柳这才慢吞吞地从水池沿上摸过了手机。

等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骤然清醒。

警察去找沈惜长了！？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很用力地按着屏幕：“警察为什么会来？”

“找不到头绪吧？”解芷回复得也很快，“论坛的事情闹得不小，我们在这儿等着挨个问话呢，等会儿还要问我们，我不敢过去偷听，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洛柳几乎是下意识已经把手指放在打车软件的图标上，随后，慢半拍地想起来沈惜长笔记本里的话。

沈惜长把自己藏得这么好，连他都发现不了，又没有做其他严重的事情，警察根本不会拿他怎么样。

而且，变态又不犯法。

洛柳的手指又移回去了，低头踩踩脚下的地砖缝：“我过去干什么？我又不能把他从警察手里抢过来。”

这么说完，又立刻补充：“所以沈惜长现在怎么样了？警察问完了吗？什么态度？”

解芷发了一个挠头的表情：“师兄还没放出来，我也不知道他心情怎么样。“

“警察叫我过去问话了，先不聊了。”

对话就这么突兀地断了，洛柳想着最后几个字的回复，眉头越拧越紧。

什么叫还没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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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柳闷头上了出租，路上，他脑中思绪纷乱，手指在手机边沿捏得发白。

沈惜长该不会因为心虚被警察误会了？

要是这样，他要怎么样才能把沈惜长赎出来？

他几乎已经想到沈惜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站在身高线前头，正面侧面拍照。

司机已经快开到学院楼底下了，远远就看见底下停着辆黑白相间的警车。

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心慌，安慰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娃子能犯什么事？莫怕哦。”

洛柳抬头问：“我们学校出了变态，我朋友被误会，被警察找上门也没事吗？”

“都是误会，有啥关系？”

洛柳脸色苍白地说：“但他确实是个变态，只是不是同一个。”

司机顿了顿，话头一转：“也没关系，还年轻，就算被抓咯，出来也还年轻，好好改造嘛。”

洛柳更窒息了。

他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拨了串号码。

屏幕上亮起通话界面，洛柳在鲜红的挂断界上游离，听筒里铃声响起，洛柳提起口气。

他还没有学会怎么和变成变态的沈惜长相处，此时既担心沈惜长接了电话，又担心他不接电话。

另一头，应付完问询，几个研究生凑在一起，正严密地讨论是不是有人故意往沈惜长身上泼脏水。

沈惜长：“我确实去过青山校区几次，他们工作做得仔细。”

沈惜长去保管他手机的地方拿手机，旁边的解芷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师兄，昨天房子看的怎么样？”

前几天沈惜长一退宿，其他人的申请几乎淹没了办公室。

沈惜长想到小周给他发来的聊天记录，轻轻摇了下头：“还没定下来。”

他原本以为洛柳有其他的中介要见，现在看来，也可能是单纯的不想和他住。

“我听说师兄是本地人，怎么不怎么回家？”

沈惜长淡淡道：“没必要，我家里人都很忙，弟弟还在读高中，没必要回去打扰他们。”

解芷觉得沈惜长回家用上打扰这个词有点奇怪，不过沈惜长确实忙得不得了，几乎每天有大半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就算在等结果，也是坐在工位上看文献。

沈惜长打开手机，发现静音的手机已经有两个未接来电了，都是洛柳。

他怔了下。

紧接着，警局门外就响起急促的脚步。

沈惜长转过头，正看见洛柳从警局门口冲进来。

年轻男生一身短袖短运动裤都没来得及换，露出来的胳膊大腿白得惊人，在门口几乎反着光，像头刚出生的羊羔，头顶的角还没长，就急着撞人了。

沈惜长的心底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

洛柳还要往里头冲，旁边的警员已经开始警惕了，沈惜长先伸手拦了下，手心一热，让羊羔撞进自己怀里。

他轻轻地舔了下牙齿。

洛柳皱起眉抬头：“你——”

看见拦住自己的人后，他的话音卡在半路，一把抓着沈惜长上下打量：“没事吧？”

沈惜长随便人摸，也抬手摸了下洛柳的胸口，确定呼吸频率后收回手：“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声音里带着一点安抚的笑意：“倒是你，刚才那么凶，要是大闹了警察局，我可不保释你。”

闻言，洛柳这才注意到周围执勤的警员纷纷看了过来。

洛柳：。

可恶，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没事了！

沈惜长安慰地拍了拍他：“没事，只是正常问话而已，。”

洛柳凶神恶煞地抓住了沈惜长的胳膊：“带我去坐，我腿软了。”

沈惜长一愣，一只手搀住洛柳的手臂，拉着他去坐在旁边一排铁靠椅上坐下。

洛柳缩在靠椅里，这才缓缓松懈下来：“怎么回事？”

沈惜长指尖轻轻在后背拍了拍，连主人都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只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

洛柳依旧紧紧抓着沈惜长：“解师姐给我发消息，说你被警察叫去了，吓我一跳。”

沈惜长语气还算平静：“刚刚想打给你，没想到你过来了。”

洛柳在他平稳的声音下逐渐稳定下来，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才问出声：“他们找你问什么？”

“嗯，”沈惜长手指下移，想要帮他系好腰上的系带，“问了和你的关系，为什么去找你，频率，平常去看你的原因之类的，不是什么大事。”

洛柳跟着沈惜长的动作低头，盯着腰上灵巧打结的手：“你怎么回答的？”

这些问题听起来都很敏感，要是露馅了怎么办？

沈惜长说：“如实回答。”

洛柳声音在警局里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如实回答？！”

旁边出来的几个警员齐刷刷因为这个动静看过来，洛柳的气焰一下子又消失了。

他弱弱地说：“你怎么能如实回答，你怎么如实回答的？”

沈惜长系好了蝴蝶结，顺手拍了拍，声音变得更耐心，咬字清晰地说：“我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去找你吃饭的，或者给你送东西，聊天记录也给他们看了。”

“有什么问题？”

洛柳的火熄得更彻底。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是沈惜长对面的是警察，要是他说谎被发现了，被误会成变态怎么办。

要是说实话，不还是个变态吗？

洛柳绝望地发现，他好像也要变成管家公了。

“怎么这副表情？”

沈惜长声音里带着笑，显然丁点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

洛柳：“沈惜长，你严肃点！”

“嘘，”沈惜长说，“他们又看过来了。”

洛柳这时才意识到还在警局里，猛地闭上嘴巴，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他这幅样子实在是可疑，旁边的警员看两人亲昵的姿态，早觉得这人眼熟，走过来看了眼资料：“你是洛柳是吧？”

洛柳：“啊？”

警察把洛柳也叫进去问话了。

沈惜长这个时候的笑意才淡了点。

刚被问完的研究生凑过来，很稀罕地问他：“师兄，上次我去找你，你洗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原来是你发小的？”

沈惜长听见这话，抬起眼：“创新点找到了？笔录做完了？”

问话的研究生伤心地闭上了嘴巴。

-

洛柳第一次到问询室。

问询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头顶的灯还很亮，两人背后都是单面玻璃。

洛柳乖巧坐下，对着光眯了眯眼，想着刚刚沈惜长坐是在这儿回答的事。

警察先问了几个基础问题，等洛柳一一回答，忽然话锋一转：“刚才你在外面那么激动干什么？”

洛柳声音有点虚：“昨天论坛的事情闹得很大，我听见我竹马被叫来调查，有点着急。”

警察在手里的档案里翻翻：“昨天你也跟他们在论坛上吵吧？说你竹马很抢手？你不是知道沈惜长没有嫌疑吗？急什么？”

洛柳被问得视线飘忽。

他既不能说实话，又不能说谎话，此时憋得很难受。

他总不能说，因为沈惜长是个变态，所以担心被他们误会？

警察一下严厉起来，重重地一拍桌子，整个房间都好像跟着震了下。

“你还在想什么？怎么帮他撒谎吗！？”

“不是，”洛柳目光飘忽，像是做了巨大的心理斗争，随着跟前警察越发严肃的神情，只好说：“我真的说了，这是个人隐私，要保密。”

“说，”警察说，“保不保密要看情况。”

洛柳“哦”了一声：“那我说了，沈惜长他好像喜欢男的，我怕他露馅了，你们觉得他是男同，把他抓起来。”

警察：“…我们不抓男同。”

跟前这个长得异常好看的年轻人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晃晃腿一股脑地都老实交代了：“是那种特别喜欢。”

他一连说了三个特别，不知道在强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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