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焰火》
飞机到达北京上空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暗透。
舷窗外是星星点点的灯火,连缀成一片橘黄色的望不到尽头的海。简初知道,这是北京,她离开八年,这座城市她明明那么熟悉,这一刻又觉得全然陌生。
八年的伦敦光阴,最后只浓缩成一个26寸的行李箱。
她拉着箱子,随着人潮走出闸口,站在接机大厅明晃晃的灯光下,有片刻的茫然。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蛛网般的裂痕,无声地昭示着她此刻的狼狈。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卡其色风衣,长长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一路的风尘仆仆让她看起来像一株被雨打湿的植物,倦怠,却依旧挺拔。
“简初!”
一声清脆的呼喊穿透嘈杂,简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女孩正拼命朝她挥手,是沈歆乔。
她快步走过去,两人结结实实地抱在一起,沈歆乔身上的味道让简初在这一刻才真切的感觉自己回来了,沈歆乔还是那样的鲜活热烈,瞬间冲散了简初满身的疲惫。
“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沈歆乔放开她,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两声,“瘦了这么多,但怎么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这眼睛,跟小钩子似的。”
简初笑了笑,那点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轻声问:“歆乔,你那边……有暂时可以落脚的地方吗?”
沈歆乔立刻上前搂住她的肩膀,仗义说道:“说什么呢?姐们儿还能让你流落街头不成?跟我走吧。”说完,沈歆乔拉过简初的行李箱,二人直奔停车场。
她们坐上一辆黑色的宾利,司机沉默地发动引擎,将车平稳地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沈歆乔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这八年北京翻天覆地的变化,哪里开了新的商场,哪个乐队又火了,哪边有新开的烤羊腿特别好吃。
简初只是“嗯”着,目光却落在窗外。
北京的树,北京的路,那些宽阔有拥挤的街道,在车灯的流光中一晃而过。一切都像隔着一层雾气,看得见轮廓,却触不到实感。
车最终停在了国贸附近的一处顶级公寓楼下。银座铂悦府,简初知道这个地方。
沈歆乔刷开门禁,拉着她直奔电梯。
简初看着电梯里不断攀升的数字,忍不住调侃:“你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管这叫普通公寓?”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顶层滑开。
“嗨,”沈歆乔拉着她走出电梯,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件小事,“这是我小叔的房子。他名下房子多,这儿就是个摆设,平时根本不住,你踏踏实实住着。”
“你小叔?”简初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对沈歆乔的家庭构成略知一二,却从未听说过这位小叔。
“是啊,”沈歆乔按上指纹锁,门应声而开,“你没见过。他之前一直在纽约,也就这三四年才回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门后的景象,让简初彻底失语。
那不是一个家,更像是一个设计杂志的样板间。
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外,是整个CBD璀璨的夜景,车流如织。室内的装潢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的搭配,利落的线条,所有家具都泛着冰冷的光泽。一尘不染的桌面,可以映出人影。
这里的一切都昂贵、精致,却唯独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跟你说啊,”沈歆乔把她的行李箱拖进来,压低声音,“我小叔这人有洁癖,事儿得很。不过他人不在,你随便折腾。就是……最好别乱动他书房的东西。”
就在这时,沈歆乔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马上到”,便一脸歉意地看向简初:“初初,对不住啊,乐队那边催我去排练新歌,今儿不能陪你了。”
简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忍不住问道:“这么晚?”
沈歆乔耸了耸肩说道:“你知道的,我们玩音乐的,就晚上精神头足。”
她把一张电梯卡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又补充道:“你随便挑个房间住,主卧也行,门锁密码我发你微信上了。等我这几天忙完,就来找你大醉一场!”
说完,她便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空旷的公寓里,瞬间只剩下简初一个人。巨大的寂静,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空落落的回响。
她没有立刻去选房间,只是在屋里随便逛逛,试图与这里相互熟悉一番。
她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一间紧闭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城市霓虹渗透进来,勾勒出屋内的轮廓。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极淡,却极有存在感的香气。
她走到书架前,借着夜色照的光看去。一整排,全是她看不懂的德文原版书,经济学、哲学……书脊崭新,但是有过翻阅的痕迹,只是被主人保养的很好。
她无意间拉开衣帽间的门,感应灯亮起。一整排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安静地悬挂着,有淡淡的雪松香气。
在床头柜上,她看到了一枚被遗忘的袖扣。古典的方形,黑曜石材质。
这些细节,无声地拼凑出一个男人的形象,冷静、自律、严谨,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简初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那种雪松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和心悸。
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却被厚厚的尘土死死压住。她苦笑一下:“怎么可能是他,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她迅速退出了这个房间,轻轻将门带上,隔绝了那一室的清冷。最终,她选了走廊尽头离主卧最远的一间次卧。
将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摆进空荡荡的衣柜。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轻声对自己说。
“简初,无论如何,尽快赚钱搬出去。”
在铂悦府醒来的第三天,简初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陌生的水晶吊灯,依旧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微尘,也浮动着不属于她的气息。这里太过安静,太过空旷,哪儿都好,就是不像一个家。
她坐起身,拿起手机,点开了那封躺在收件箱里被她反复确认过数次的邮件。
【简初女士:恭喜您通过最终面试,正式被衡德律师事务所录用……】
这是她回国后投出的数十份简历里,唯一一个给了回音的顶级律所。
第一天去律所报到,她甚至连自己的工位都还没坐热,就被律所的合伙人霍斯庭叫进了办公室。
一个棘手的案卷被推到她面前,性(和谐)侵案,但坚称双方是你情我愿,而原告拿不出任何实质性证据。
“之前负责的律师家里出了急事,开庭在即,没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霍斯庭的语气公事公办,“你是新人,正好拿来练手。”
案子难缠,吃力不讨好。那个前辈算准她在试用期,不值钱,就找个借口把这摊脏活利落地塞给了她。
简初也没办法拒绝,她现在还没分部门,苦笑一下接了。就这样,她被赶鸭子上架,几乎不眠不休地准备了好几天。
……
这天庭上,简初步步紧逼,逼得对面的年轻被告语无伦次,神色慌乱,最后崩溃大哭。审判长敲槌宣布暂时休庭,她收起案卷,刚走出法庭门,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记耳光便裹着风声落了下来,毫无预兆地抽在她脸上。
“啪——”
那声响,清脆的在肃静的走廊里炸开,带着回音。
“你也是个女人,你怎么能为那种人渣辩护?他毁了我女儿一辈子!”一个中年妇女眼睛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母狮子,情绪已然失控。
法警立刻上前将她死死架住,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那女人还在不甘地咒骂,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钉子,朝简初射来。
简初被打得偏过脸,白皙的脸颊上,几道指印迅速浮起,火辣辣地疼。她却只是沉默地站直了身体,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冲刷着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的上司霍斯庭走了过来,将她护在身后,随即将一杯冰咖啡塞进她手里。
“别站在这儿当靶子了,”他语气听不出情绪,下颌朝旁边的休息室点了点,“跟我来。”
休息室里,霍斯庭将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甩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原告的社交平台,我找人挖的。私生活乱得很,要想赢,这是现成的突破口。”
简初垂眸,指尖翻过两页,上面是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聊天记录。然后,她松开手,任由那些纸张飘落,精准地掉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我不想用攻击另一个女人的私生活,来赢这场官司。”她拿起那杯冰咖啡,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把咖啡放回桌子上。
霍斯庭笑了一下,开口道:“简初,你刚来就输官司,你不怕回头工作没了?”
简初没有回答,她从手包里拿出气垫,对着镜子,从容地补了补妆,遮住那道红印。
推门出去时,她转头对霍斯庭说道:“哪怕是婚姻关系中,女人也有权利说不。”
她的眼神依旧冷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霍斯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低声说道:“不愧是我选上的人。”
简初最终败诉了。
傍晚,地下停车场,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和汽车尾气的味道。
简初刚走出电梯口没几步,就被一道阴影拦住了去路。是她那位不甘的当事人,一个穿的人模狗样的男人。
男人脸上挂着阴沉的笑:“简律师,手段就这点?老子花钱是让你赢的,不是让你在这儿跟老子装什么道德标兵。”
话音未落,他猛地扯住简初的手臂,一把将她推向身后一辆车的引擎盖。
“砰”的一声,简初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冰冷的金属,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下一秒——
“你大爷的!你动她一下试试!”
一道怒骂声惊地炸起,沈歆乔不知从哪辆车里冲了出来,手里握着她那支银色的长笛,想也没想,直接照着那男人的后脑勺招呼了下去。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捂着头转过来,刚要发作,却对上两道冰冷的视线。
一道来自怒发冲冠的沈歆乔。
另一道,则来自刚刚被他推倒的简初。
简初已经站直了身体,掸了掸风衣上的灰尘。她抬起手,指了指男人头顶闪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语气沉静而清晰,每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王先生,依照《民法典》第一千零四条、第一千零九十一条,以及《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你的行为已同时构成骚扰与故意伤害罪。我现在,可以立刻从你的辩护律师,变成你的原告。需要我帮你计算一下赔偿金额和拘留天数吗?”
男人怔住了,眼里的凶光瞬间变成了惊慌。他张了张嘴,看看简初,又看看旁边手持“凶器”的沈歆乔,最终什么也没说,啐了一口,灰头土脸地走了。
沈歆乔把长笛收回来,在手里掂了掂,吹了声口哨:“怎么样?姐这乐器,是不是比你的律师证好使多了?”
简初拍了拍衣摆,被她逗笑了,眉眼间那点冰霜终于化开:“是,下次我给你也报个司法考试。”她走近,忽然问道:“你今儿不是有演出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嗨,别提了。那破酒吧消防没过关,临时取消了。”沈歆乔一把搂过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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