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爱人》
陈念薇坐在奶奶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她穿着干净的校服,马尾梳得一丝不苟,书包里只装着必需的文具和那张薄薄的、承载着无限可能的准考证。胸前的口袋内侧,静静地躺着那片高砚辞在银杏树下送给她的、脉络清晰的银杏叶书签,以及那张写着“砚池星火可燎原”的、早已被摩挲得边缘起毛的旧草稿纸。这两样东西,如同她的护身符。
“薇薇,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你已经是北大的学生了。”奶奶的声音带着安抚,却也难掩一丝作为家长的紧张。
陈念薇点点头,目光沉静:“奶奶,我知道。我不是为升学考,是为自己考。”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保送是起点,高考是给自己的交代,是高中三年所有汗水与星火的最终淬炼。
考点校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警戒线拉开,穿着红色“必胜”T恤的老师们笑容满面地与每一位学生击掌。冰吟玉也来了,她穿着亮眼的明黄色连衣裙,在一众紧张的面孔中格外醒目。她一眼看到陈念薇,立刻像只小鸟一样飞扑过来,用力抱了抱她。
“薇薇!加油!你就是最棒的!”冰吟玉的声音清脆响亮,引来周围一片侧目。她塞给陈念薇一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能量补给!旗开得胜!”
“谢谢吟玉。”陈念薇笑着接过,心头的紧绷感被闺蜜的热情驱散了一些。
“高神呢?”冰吟玉探头张望。
话音刚落,人群似乎自动分开了一条缝隙。高砚辞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黑色双肩包,穿着和陈念薇同款的校服,步履沉稳地走来。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无波,仿佛周围鼎沸的人声和灼热的空气都无法影响他分毫。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比平时更挺直的背脊和微微抿紧的唇线,看出一丝属于临战状态的锐利。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陈念薇身上。没有言语,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眼神交汇的瞬间,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和力量——那是“终点见”的无声确认。
陈念薇也朝他点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清浅而坚定的弧度。所有的紧张、忐忑,在看到他沉静身影的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澄澈的湖。
铃声如同冰冷的闸刀,骤然落下,斩断了门外所有的喧嚣与温情。
考场内,空气仿佛凝固。日光灯管发出惨白的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张光洁的桌面上,映照着考生们或凝重、或苍白、或强作镇定的脸。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旋转着,搅动着沉闷的空气,却带不走那份深入骨髓的紧绷感。
监考老师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宣读着考场规则,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试卷和答题卡发下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背景音。
陈念薇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动笔。她闭上眼,指尖轻轻拂过胸前口袋里的银杏叶书签和那张旧草稿纸。奶奶熬药时的氤氲雾气、图书馆里他推来的纸条、运动场上那句“终点见”、摩天轮顶并肩俯瞰的灯火、元旦晚会幽蓝光晕下的低语……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银杏树下他郑重的眼神。
再睁眼时,眸中一片清明沉静,如同风暴中心最安稳的港湾。她提笔,在答题卡上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姓名和准考证号。笔尖流畅,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从容。
试卷展开。熟悉的题型,精心设计的陷阱,扑面而来。陈念薇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快速调取着三年积累的知识体系,精准分析,冷静判断。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稳定而悦耳的沙沙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卷面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圆点,她随手抹去,目光不曾有丝毫偏移。此刻,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眼前的题目,以及笔尖流淌出的、通往答案的路径。
偶尔,在思考的间隙,她的目光会无意识地扫过前方不远处那个同样挺直专注的背影——高砚辞。他解题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更快,翻动试卷的动作带着一种理科生特有的、近乎冷酷的效率。他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在高考的战场上稳定而高效地运行着。陈念薇知道,他同样在为这场属于他自己的“终点”之战全力以赴。
时间在笔尖流淌,在翻动的试卷间飞逝。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烈,蝉鸣终于开始了它迟来的、不知疲倦的嘶鸣,混杂着风扇的嗡鸣,构成夏日考场的独特背景音。
当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结束铃声以一种近乎刺穿耳膜的音量响起时,整个考场,不,整个城市似乎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监考老师威严的声音落下。
陈念薇几乎是同时放下了笔。笔尖悬停的地方,最后一个单词的最后一个字母刚刚落定。她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答题卡,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虚脱感和释然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紧绷了太久的心弦骤然松开,甚至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看向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高砚辞也恰好放下了笔。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试卷,像是在进行最后一次确认。然后,他摘下眼镜,用指腹用力地揉了揉眉心,动作带着一种久战之后的疲惫,也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似有所感,转过头。
隔着几排桌椅,隔着刚刚结束硝烟的战场,两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没有笑容。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心照不宣的释然,和一种共同跨越了最重要关隘后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三年的汗水,一千多个日夜的星辰相伴,数不清的试卷和演算纸,竞赛的荣光与压力,懵懂的心动与无声的约定……所有的所有,都在这最后一声铃响中,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点。
陈念薇轻轻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仿佛要将这三年所有的重量都倾吐出去。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将那张写着“砚池星火可燎原”的旧草稿纸,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抚平,夹进了英语试卷的扉页。纸张的边缘早已被磨得发软,字迹也有些模糊,但那一簇微小的星火,却仿佛在这一刻,真正完成了它燎原的使命,在她心中燃起了澄澈而明亮的未来之光。
窗外的阳光正盛,蝉鸣喧嚣。属于他们的高中时代,在这一刻,正式落幕。而终点线之后,那条隔街相望、通往未名湖与清华园的路,已在眼前铺展,等待着他们,并肩或同行。
高考结束的铃声,如同一个巨大的休止符,骤然按停了三年紧绷的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狂喜、解脱和巨大空虚的复杂气息。重点班的熔炉终于熄火,留下的不是灰烬,而是淬炼出的、闪耀着各自光芒的星辰。
庆功宴定在市里一家颇上档次的酒店宴会厅。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着璀璨的光,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和饮料(冰吟玉大手笔赞助)。没有了倒计时牌,没有了“毒鸡汤”横幅,只有欢声笑语、碰杯声和快门声交织成的、属于青春凯旋的乐章。
冰吟玉穿着一条亮片小礼裙,像只快乐的蝴蝶满场飞,举着果汁杯到处“敬酒”:“同志们!恭喜上岸!苟富贵,勿相忘啊!”她用力拥抱陈念薇,“薇薇!北大元培!以后就是京城名媛了!”
陈念薇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脸上是卸下重负后轻松明媚的笑容,回抱冰吟玉:“你才是!出去看世界,记得多发照片!”
“必须的!”冰吟玉眨眨眼,又蹦到高砚辞面前,“高神!清华大佬!以后我们薇薇在马路对面,你可得罩着点!”高砚辞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身姿依旧挺拔,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陈念薇,对冰吟玉举了举杯,淡淡“嗯”了一声。
白星起、姚佳乐、何天佑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刘婵婵、黄河路、余杭也终于露出了轻松释然的笑容,互相祝福着未来的坦途。龚俊豪激动得眼圈发红,和每个同学用力拥抱,感谢着三年来的帮助。林不弃则拿着麦克风,把毕业歌唱得鬼哭狼嚎又无比真挚,惹得大家又哭又笑。
气氛热烈到顶点,又渐渐染上离别的感伤。
不知是谁先提议:“我们…拥抱告别吧!”
这句话像打开了情感的闸门。瞬间,宴会厅里充满了拥抱的身影和哽咽的祝福声。
“念薇!保重!常联系!”
“佳乐!去了上海要开心!”
“俊豪!好兄弟!以后一定聚!”
“林不弃!别忘了我这个前桌!”
陈念薇被一个又一个温暖熟悉的身体拥抱。姚佳乐的柔软,冰吟玉的用力,刘婵婵带着泪的祝福,龚俊豪激动的颤抖……每一次拥抱都像在告别一段共同奋斗的青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舍。
最后,她看到了站在稍远处的高砚辞。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拥抱的人群,镜片后的眸光深邃,像平静的深海,看不出明显的波澜,但紧握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陈念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吸一口气,穿过喧闹的人群,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模糊了,只剩下水晶灯的光晕和他沉静的轮廓。
高砚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海般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没有言语,他张开了手臂。
陈念薇没有丝毫犹豫,轻轻靠了过去,投入那个她曾在摩天轮最高点、在心底无数次描摹过的怀抱。
他的手臂环住她,带着一种沉稳而克制的力道。不像冰吟玉那样热烈,不像龚俊豪那样激动,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心安的重量。她的脸颊轻轻贴在他挺括的白衬衫肩线,鼻尖瞬间萦绕起一股熟悉又干净的、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那是无数次在图书馆、在教室、在奔跑的赛道旁,若有若无萦绕在她感官边缘的气息。此刻如此清晰,如此贴近,带着他身体的微温,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包裹住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周围同学拥抱告别的喧嚣,酒杯碰撞的清脆,林不弃跑调的歌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环抱在肩背和腰侧的手臂带来的温热触感,以及那丝丝缕缕、干净得如同初雪般的洗衣粉香气。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然后,她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带着某种郑重的承诺,在她耳边响起:
“北京见。”
三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它连接着运动场上那句冲动的“终点见”,承载着摩天轮顶无声的约定,更指向了北大与清华隔街相望的未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悸动,所有的分离在即的感伤,仿佛都凝结在这三个沉甸甸的字眼里。
陈念薇的眼眶瞬间发热。她埋在他肩头,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哽咽,发不出声音。
就在他即将松开怀抱的瞬间,陈念薇环在他背后的手指,悄悄地、带着无限眷恋和不舍,在他挺括的衬衫后背上,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下了两个字:
“再见。”
这不是结束的告别,而是对“北京见”的回应,是对这段共同奋斗时光的温柔收尾,更是对下一次重逢的隐秘期许。指尖划过布料的触感,是她此刻无法宣之于口的所有心绪。
高砚辞的身体似乎在她写下最后一笔时,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环抱她的手臂,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才缓缓松开。
他退后一步,目光深深地望进她泛红的、带着水光的眼眸里。镜片后的深海,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翻涌着复杂而深沉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接收到了她指尖传递的所有密码。
冰吟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睛也有些红,她一手搂住陈念薇,一手拍了拍高砚辞的胳膊,声音带着少有的感性:“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北大清华就隔着条马路,想见还不容易?等我在国外安顿好,第一站就杀去北京找你们俩!到时候别嫌我当电灯泡!”她试图用惯常的调侃冲淡离愁。
陈念薇破涕为笑,轻轻捶了她一下。
高砚辞也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几乎算不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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