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六年后[破镜重圆]》
六月十日是张爽的忌日,覃乔早早出门,路过花店买了一束白色菊花,驱车前往安息园。
不同于前些天的阳光明媚,今天天气阴沉,有丝丝雨水,可打伞也可不打伞。
覃乔打开车门下车,迎着微风裹挟来的雨丝,踩着台阶往上走。
五六米宽的台阶两侧栽种着矮小的青松,每隔五米左右,就会有一块竖排上面刻着墓碑号区间。
找到了.....
“你喜欢嘉树,对吧?”
“我告诉你,他一到晚上就开启“生人勿进模式”。”
“姓陈的,你老婆打我,你管不管?”
张爽爽朗的笑声犹在耳畔,忽而起了一阵风,水雾瞬时模糊了她的视野,像是一片吹不开的混沌。
忽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嫂嫂。”
覃乔掀起视线,抖落眼睫上的水滴,视线恢复清明那一瞬,几乎同一时间,陈嘉树转向她。
蒙蒙细雨中,司机替他打伞,他在伞下,右眼上盖着白色纱布,比那天的日头更为刺眼。
才三天不见怎么?
搞成这样……
“乔乔?”
没得到她的回应,他又低低唤了一次:“乔乔?”
就好像只要她不回答,他便会一直喊下去。覃乔抬步走向他,停在伞外,她沉静出声,“我在。”
陈嘉树像是安心了,脸上肌肉渐渐松弛,“我也刚到。”
田佳悦从陈嘉树身后走出来:“嫂嫂。”
自那天两人相见,田佳悦便“嫂嫂,嫂嫂”叫她,那天她就想对她说,不要这么叫我,一时忘了。
但算了,今天不是时候。
她弯了弯唇,算作回应。
覃乔走上前,在碑前弯下身,将这束菊花放下,积蓄在眼眶里的泪合着雨水,温热的滑过脸颊:“爽哥,我来看你了。”
去年六月七日,覃乔接到陈嘉树的来电。他大概是认为她不会接他的电话,特意用得张爽的手机。
再得知张爽时间不多了,覃乔当即放下所有工作,从英国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那时的张爽意识已经不清楚,那个大大咧咧,最会插科打诨的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张爽虽是陈嘉树发小,但因为陈嘉树的关系,覃乔与他常有来往,三人还组成了黄金搭档,十年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他早在五年前就被确诊胃癌中晚期,可多年前的那通电话里却是骗她只是早期且已经治愈。他们不愧是兄弟,他们所认为的男人之间的事情,她好像永远不配知道。
覃乔在国内待了三天,直到张爽的骨灰盒葬入地底那天,她才买了机票飞回去。这三天她和陈嘉树只在见面时出于寒暄的一问一答。
你还好吗?
挺好的。
待了有十分钟,覃乔身上已被雨水淋的湿透。好在夏天的雨水温润,不会让人觉得刺骨。
回去时,他们同行。陈嘉树没拿盲杖,司机搀扶他的同时替他撑伞。
田佳悦和覃乔一样淋在雨里。
哥哥看不见,不然见嫂嫂淋雨一定会心疼,其实嫂嫂看哥哥的眼神也透着心疼。
田佳悦侧了侧眸,到嘴边的话,在喉头滚了滚,还是咽了回去。
雨势比刚才要大,覃乔眼睫毛浸了雨水有些沉重。
他们刚踩到地面,覃乔忍不住叫住即将转身的陈嘉树:“怎么……”忽然不会讲话,支吾半天。
陈嘉树唇角微勾了下:“网脱,复位就好,不要紧。”
说是不要紧,覃乔明显听出他尾音发紧。
“回医院?”覃乔问。
“不习惯医院那股味道,住家里。”陈嘉树缓缓扬起带着安慰意味的浅笑,“不用担心。”
三人在雨中分别,覃乔钻入车内,雨刮器刮开挡风玻璃上积起的雨水,像刮去一层厚重的胶水。
载着陈嘉树的那辆车开走了。覃乔眼眸涩痛,眨了眨眼睛,垂眸,拿起储物格里的手机,滑屏到搜索网页,打出“视网膜再次脱落”这几个字。
下面跳出一排关联词。
她一一点进去查看,最后一条[视网膜再脱落失明了怎么办?]
指尖抖了抖,她最终没去点它。
网脱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复位及时视力大多能恢复。
刚结婚那年陈嘉树右眼就网脱过,当时送医及时,并没对眼睛造成损伤。
可那几天的盲人体验,深深打击到了他,甚至让他对梦想、未来产生迷茫,就像蚂蚁掉进迷宫,他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医院回来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一夜,没有锁门,但他不愿意出去,呆坐在书桌前。
覃乔给了他一个白天,不去打扰他,等到晚上她敲开书房门,屋里一片漆黑,她摁亮顶灯。
陈嘉树还是坐在那里,朝她‘看’过来,一天不吃不喝,他喉咙沙沙的:“乔乔……我在想如果注定变瞎,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覃乔站到他面前,倚着书桌边:“去年厂里新进的一批机器,那天你不是回来和我说,这次没有经验买到了残次品,爽哥急得团团转,你带着机修工一起研究怎么修理它们,五天五夜,你一个根本不懂机器维修的人硬是学会了修理机器,庆功宴那天,你请大家一起吃饭,还给他们每个人包了红包,大家都很高兴,这算不算意义?”
灯影下他的脸苍白如纸让人心疼,陈嘉树挤出一个惨淡的笑:“不一样,我看得见图纸,看得见每颗螺丝,如果只剩黑暗,我真想不出我还能做什么……乔乔对不起让你替我一起难受……”
覃乔蹲下去,抱住他握拳的右手,将它从腿上拿起,蹭蹭自己的脸:“嘉树你知道吗?你愿意把你心里的担心、无力、难过告诉我,我很高兴。”
“如果你实在找不到方向不如休息会儿,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爽哥还有我会陪你走到底……而且啊……”
她刻意将“而且”拖长声调,激起陈嘉树的好奇心,他垂首。
覃乔靠近他,附耳说:“我前阵子算了下账,我们的存款足够我们这辈子吃穿用度了。”
想不到她会这么讲,陈嘉树扬起眉毛,喉头溢出几声碎笑:“财迷……”
他补了一句,“那我就在家里坐吃山空。”
“行啊,我陪你啊。”覃乔起身侧坐在他腿上,扭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得亏老公给力,足够我挥霍。”
陈嘉树伸手从后抱住她,牢牢的环住她,脑袋轻轻地靠在她背上,低哑的声音闷在她后背:“现在知道我好了,以前谁总说我晚上总加班不陪她?”
“陈嘉树,这时候翻旧账?”
覃乔正欲扭身,被陈嘉树柔声制止,“别动,让我再想想。”
很久之后,他轻轻一笑,笑声清晰:“乔乔这就是意义吧。”
是夜十点,陈嘉树还在书房静坐,生活助理老宋跑上来,敲开书房门,站在门口告诉他:
“陈董,门外有位覃乔覃女士来探望您。”
陈嘉树“腾”地起身,拿来盲杖迫不及待地朝门外走。
楼下,刚踏进屋的覃乔,被一尘未变的装修风格,扑面而来熟悉的气息,震在原地。
她举目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三层别墅,现代和中式混合的风格,采用以棕色和白色相拼。曾经她选的设计师,放在现在稍有过时。
覃乔难抵心腔冒起的酸涩,涌入进来的回忆像那年她一头扎进冰凉的湖中——震动过后是瑟瑟寒意。
“覃女士,我帮你拿吧。”关门进来的女保姆在她身后说。
就是这位保姆,刚才见到她和见到鬼一样惊愕。
覃乔猜测是她深夜造访太过唐突,怕是全中国都找不出一个她这样的人。
但,怪可笑呢,曾经自己的家,现在进门还要提东西。
覃乔将礼盒转交给保姆:“打扰了。”
梯门开启,听见这道声,覃乔蓦然转头。
陈嘉树来见客,却穿着睡衣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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