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罗带》
夜风突然转向,裹着冷却塔剥落的铁锈屑扑在周罗带脸上。
细小的金属颗粒黏在唇纹里,泛起血腥味的铁锈气。她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冰凉的金属棱角陷进指腹。
"罗带?"梁池昌的声音隔着风传来,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冷却塔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斑驳的塔身上,某块摇摇欲坠的锈皮在风中发出咔嗒轻响。
周罗带仰头望去,月光从钢铁骨架的缝隙漏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戏,什么时候都会有。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混沌的思绪。
篝火那边传来一阵夸张的大笑,有人摔碎了酒瓶,玻璃脆响混在变调的吉他声里。
周罗带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往前一步是喧嚣的篝火和唾手可得的机会,退后是沉默的冷却塔和那个发着[OK]的对话框。
"马上来。"她朝梁池昌的方向应了一声,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
手机屏幕亮起,照片里那对麒麟的绿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发亮。周罗带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金属外壳硌着掌心,隐隐作痛。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常见。
她盯着照片里那根靠在桌边的花枪,枪尖的反光刺得眼眶发涩。李素雨缠防滑胶带时总是从中间往两头缠,胶带边缘永远对齐,像用尺子量过。
这种近乎偏执的精确,此刻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指尖最终没有按下去。她熄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金属外壳贴着大腿皮肤,渐渐染上体温。
梁池昌还在几步外等着,矿泉水的塑料瓶在她手里发出轻微的挤压声。周罗带走向她时,踩到了一丛从水泥缝里钻出的野草。
草叶断裂的清脆声响让她想起戏院后院,紫色雏菊被李素雨晾衣服时不小心碰断的茎秆。
"没事吧?"梁池昌递过水瓶,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脸色还是不太好。"
周罗带摇摇头,接过水瓶。塑料瓶身上的冷凝水珠滚下来,沾湿了戒痕未消的无名指。戒指是银质的,内圈刻着日期——去年设计比赛获奖那天自己打的。
当时觉得是里程碑,现在看不过是人生长河里一粒微尘。
"学姐,"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如果有个很重要的机会,和一件...说不上重要但就是放不下的事撞在同一天..."冰凉的瓶身抵着下巴,"该怎么选?"
梁池昌拧瓶盖的手顿了顿。远处篝火的光映在她侧脸上,将睫毛的阴影拉得很长。"看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最终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机会永远会有下一个,但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冷却塔上那块锈皮终于脱落,砸在废铁堆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周罗带猛地抬头,夜风掀起她的帽檐,耳后那缕翠绿发丝挣脱束缚,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她这才惊觉,自己最近的变化。
那些不由自主保存的照片,那些深夜反复翻看的聊天记录,那些闻到皂角味就会加速的心跳——不是酒精催化的冲动,不是荷尔蒙作祟的错觉,更不是"睡过才这样"的肤浅借口。
偏偏是女人。
偏偏真的是她。
偏偏...什么?
梁池昌的手轻轻搭上她肩膀:"冷吗?你在发抖。"
周罗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紧紧攥着卫衣下摆,布料被抓出凌乱的褶皱。
她松开手,褶皱却固执地不肯平复,像她心里那些理不清的纹路。
"没事。"她扯了扯嘴角,"就是...突然想明白一些事。"
那些"偏偏"重要吗?要再好好确认?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答案已经清晰得像冷却塔切割出的夜空。
李素雨教她云手时专注的侧脸,给她上药时微蹙的眉头,路灯下小心翼翼勾住她小指的粗糙指尖——这些碎片突然拼成一幅完整的图画,鲜明得刺眼。
盲目的一见钟情?
不,是无数个瞬间积累的引力,像锈蚀的钢铁终将剥落般无可避免。
梁池昌了然地点头,没有追问。"要回帐篷吗?还是..."
"我想先回去了。"周罗带打断她,声音突然坚定,"有件事...必须现在确认。"
她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字:
"麒麟的眼睛,用的什么材质?"
发送。这次没有犹豫。
梁池昌看着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轻笑出声:"想通了?"
周罗带没回答,只是把手机贴在心口,感受着可能到来的震动。
远处篝火旁,有人开始唱一首老歌,跑调的旋律混着铁锈味的风,盘旋在冷却塔巨大的阴影里。
当手机终于震动起来时,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解锁屏幕。
李素雨:啤酒瓶底磨的。
李素雨:像你的头发。
李素雨:[图片]
新照片里,靠旗已经挂在戏台侧幕,金线麒麟在暗红色帷幕前怒目圆睁。两点翠绿在舞台灯下流光溢彩,确实像极了她耳后那缕挑染。
周罗带突然笑出声,眼角微微发烫。她飞快回复:
"后天晚上七点,留最前排的位置。"
发完才意识到,这等于直接拒绝了设计师沙龙。但奇怪的是,胸口那块压了一整晚的铁皮突然消失了,呼吸前所未有的顺畅。
梁池昌看着她瞬间明亮的侧脸,意味深长地问:"不纠结机会了?"
周罗带把手机塞回口袋,耳后的绿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晃:"有些机会...值得错过。"
夜风突然变得温柔,裹着远处飘来的、已经不成调的歌谣,将冷却塔的铁锈味冲淡了些。她迈步走向厂区出口,脚步越来越轻快,像是甩掉了某种无形的重负。
麒麟的眼睛在手机里静静发光,像两盏指引归途的绿灯。
而戏台侧幕,有人或许正摩挲着花枪的胶带,等待一个约定好的观众。
梁池昌望着那个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矿泉水的塑料瓶在她指间发出轻微的脆响。
周罗带的卫衣帽子被风吹落,深栗色发丝间那缕翠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像冷却塔顶上偶尔掠过的夜鸟。
"池昌?你在看什么呢。"周向阳走到她旁边,手里还拿着半串烤焦的鸡翅,油脂凝固在竹签上,泛着冷光。
她顺着梁池昌的视线望去,只捕捉到厂区大门口最后一点晃动的灰色轮廓,"周罗带又走了啊?"
"对啊。"梁池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塑料瓶的褶皱舒展开来,"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嘴角噙着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远处篝火的光映在她眼底,跳动着细碎的金色光点。
周向阳挠了挠头,竹签上的油蹭到了鬓角:"真搞不懂她,来都来了,又一个人溜......"
"有些人就是这样。"梁池昌打断他,转身往篝火方向走去,靴底碾过一丛枯草,发出细碎的断裂声,"看着冷,心里烧着火。"
她举起矿泉水瓶,对着冷却塔的方向虚敬了一下,"比我们这些凑热闹的强。"
周向阳愣在原地,竹签上的鸡翅啪嗒掉在地上。
她看看远处早已空无一人的厂区大门,又看看梁池昌走向篝火的背影,突然觉得今晚的风里除了铁锈味,还多了点别的什么。
梁池昌走到篝火旁,暖意立刻包裹上来。
吉他声停了,有人正用铁棍拨弄炭火,火星子噼里啪啦往上窜,像一场微型烟火。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半小时前保存的一张照片——冷却塔巨大的阴影下,周罗带仰头望着某块剥落的锈皮,耳后那缕绿发在月光中亮得惊人。
手指悬在转发键上,最终却没有按下去。她锁上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塑料瓶扔进垃圾袋,发出一声闷响。
"喂!梁副社!"社长醉醺醺地凑过来,啤酒沫沾在胡茬上,"周学妹又跑了?"
"嗯。"梁池昌接过旁人递来的烤棉花糖,糖丝在火光中拉出金色的细线,"去找她的戏台了。"
社长一脸茫然:"啥戏台?咱这破钢厂哪来的......"
梁池昌咬了口棉花糖,甜腻的焦香在舌尖化开。
她望向冷却塔的方向,那块剥落的锈皮此刻正静静躺在废铁堆里,边缘泛着新鲜的金属光泽。夜风掠过塔身空洞的缝隙,发出悠长的、近似胡琴的呜咽。
"谁知道呢。"她轻声说,糖丝粘在嘴角,"可能是......人生这场大戏吧。"
篝火突然爆出个火星,照亮她含笑的眼角。
远处,周罗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只有那缕翠绿,像颗小小的星子,固执地亮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社长在身后嘟囔着什么,声音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
"梁姐,再不来棉花糖都烤完啦!"大一的学妹举着铁签朝她挥舞,焦糖色的糖浆滴在炭火上,腾起一缕带着甜味的烟。
梁池昌走向篝火圈,刻意绕开周罗带方才坐过的水泥管。月光把那截灰白的管壁照得发亮,像截断裂的脊椎骨。她踢到个易拉罐,"钢铁洪流"的残液渗进泥土,把几株枯草染成诡异的棕红。
"给。"周向阳递来插着棉花糖的树枝,"刚看你跟周罗带聊挺久?"
树枝表皮烤得皲裂,渗出透明的树脂。梁池昌接过时,指尖蹭到一块黏腻的伤口。"聊设计沙龙的事。"她盯着糖块上膨胀的金色气泡,"她可能不来。"
"哈!我就知道!"社长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啤酒泡沫沾在羊毛围巾上,"那丫头从来不合群!上次去798也是..."
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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