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隆冬》
宋余和姜焉在庄子里又厮混了一日,到底是将过年,二人方准备回城。坐上马车时,宋余想起来时自己还因姜焉没有与他同来,疑他不喜欢小黑,哪能想,姜焉就是小黑。想到这儿,宋余不自觉笑了一下,二人如今足够亲近,姜焉不消再掩饰,没筋骨似的赖在宋余身上,闻声问他笑什么,宋余据实以告。
姜焉哼了声,捉了宋余的手指来玩,说:“还说呢,我当时就怕你不高兴,可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寻了个蹩脚的借口。”
宋余莞尔,道:“对了,叙宁,你阿爹阿娘都远在恩宁,过几日新年,你一人在齐安侯府也太冷清了……”
姜焉笑了,说:“想邀我去你家过年?”
宋余点了点头,“你若不嫌,我回去就和爷爷说。”
“我虽很想与你一起守岁,不过圣上应当会召我入宫赴宴,你不必担心我,”姜焉捉他的手指凑唇边咬了一口,“我先前筹备了一些年礼,回城后,我就去拜见你爷爷?”
宋余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面热,蜷了蜷指头,说:“嗯,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姜焉看着宋余,突然问道:“五郎,你会后悔吗?”
“什么?”
姜焉:“后悔答应我,五郎,你与我在一起就只能有我了,不能再如寻常男人一般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我不会允许。”宋余到底出身燕都贵族,断袖分桃本就不是世人眼中的正轨,更遑论同他这样一个外族人在一起。姜焉知道即便云山部族已经依附大燕几十年,却并未真正被接纳,在许多人眼中,仍是异族,算不得大燕百姓。
宋余奇怪道:“你与我在一起,不也是如此吗?”
姜焉道:“是,可我还是外族人,你和我在一起,你昔日的那些同窗也许都会笑话你……”
宋余微微皱眉,打断他的话,说:“那你要和我分开吗?”
“当然不是,”姜焉想也不想,他攥着宋余的手,低声道,“我怕你后悔。”
宋余说:“这有什么可悔的?”
“世人的口舌之利我已经见得足够多了,”宋余道,“不在乎再多这一桩,若是听他们的,我岂不是早就该去死了?”
姜焉哑然,他看着宋余浑不在意的模样,竟发觉不知何时起,宋余的迟钝懵懂如同包裹着玉质的碎石悄无声息地磨去了,露出本就该属于他的光芒。宋余道:“我喜欢你,就不会再想娶妻香火一事。宋家子弟众多,香火也不会断在我身上。”
宋余说:“叙宁,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想成婚一事的。”
姜焉:“为什么?”
宋余道:“傻子成什么婚?”
姜焉皱眉道:“你不是傻子。”
宋余笑了起来,道:“前两年,爷爷原想给我说一桩婚事,我知道爷爷是想着日后即便我不能好,也有人照顾我。可我总觉得不对,若只为照顾我,下人大夫都能做到,何必娶妻?舅舅和小姨曾和我说过我母亲和我爹是天下最恩爱情深的夫妻,要成婚,也该是他们那样的,哪里能为了要照顾我,甚至所谓的延续香火就随便娶个姑娘,那是误人终生,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她是嫁郎君,又不是寻累赘。”
那时长平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五郎还未开窍,不知成婚的好。”
宋余说:“那就更不该成婚了,我要是成婚后又对别人开了窍,我的妻子怎么办?”
长平侯深深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和你爹一样,痴儿,罢了,罢了。”
宋余看着姜焉,说:“我如今开窍了,也找着了想共度一生的人,要成婚,也只会和这个人。”
姜焉心中狠狠一震,喃喃道:“五郎……”
宋余不好意思地错开眼睛,道:“叙宁,有一件事,我不曾和你说。”
姜焉满脑子都是他那句要与自己成婚的话,恍恍惚惚地说:“是你要和我成亲吗?让我想想这事要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先找冰人登门——”
宋余被他逗笑了,“不是。”
“啊?”姜焉眼睛一下子清明起来,直直地盯着宋余,“你不想和我成亲?”
宋余哭笑不得,说:“不是成亲的事,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想去风雪关一事吗?”
姜焉心里还挂念着成亲,闻言点了点头,眼睛晶亮,顺口就问:“那我们是要私奔去边关成亲吗?”
宋余见姜焉被自己随口一句成婚慑住心神,魂都要飘了,顿时觉得他实在是可爱的要命,伸手揪了揪他的脸颊,道:“你怎么就记着成婚了?”
姜焉眨了眨眼睛,说:“你我正当情浓,不记着成婚才奇怪吧,”他抬手蹭了蹭宋余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说,“风雪关怎么了?你说,我听着,”又不甘心这大好的事情就此断了,补充道,“成婚的事咱们一会儿接着说。”
宋余发觉自己与姜焉在一起之后,总是忍不住笑,好似所有阴暗晦涩都消失不见,空气里都弥漫着隆冬时烤栗子的香甜味道,他勾了勾姜焉修长的手指,道:“我想去风雪关。”
姜焉一怔。
宋余说:“我虽还未全然想起在风雪关时发生了什么,可我觉得,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姜焉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踌躇道:“你是想……”
“我想投笔从戎,”宋余道,“我爹是凉州名将,我娘亦是巾帼英雄,他们埋骨风雪关,我亦是在风雪关中重伤至此。无论如何,我都要回风雪关去看看。”
姜焉没想到宋余竟然会生出投身行伍的念头,即便他知道宋余就长在军营中,十余岁时就已经随他父亲上过战场,可宋余已经离开了战场。姜焉没有见过长平侯,却在粮行中见到了风雪关旧人,不难猜出长平侯府的意思——他们想让宋余做个富贵闲人。或许这个想法有宋余重伤的不得已选择,却未必没有对宋余的呵护——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姜焉自己就是武将,知道战场是何等残酷之地。他说带宋余去风雪关,也只是想让他恢复记忆,而不是拿起枪,又回到边境战场。
姜焉道:“五郎,我可以带你去风雪关,可投笔从戎一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从军不是儿戏。”
宋余神色如常,道:“说来你也许不信,叙宁,我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也许我去了,便不会再轻易回燕都了……”他话还没说完,姜焉耳朵动了动,面上温情骤然消失,他一把将宋余拉入怀中顺势俯身,就听破空之声疾射而来,马车外爷传来赫默昭然等人的厉喝,“侯爷,有埋伏!”
“少爷当心!”
姜焉一手按住宋余,一手自车厢内抽出一把短刀,叮当之声接连响起,却是贯穿马车车厢的箭矢,悉数被姜焉手中短刀拨开跌落在二人脚下。这一番变故来得快极,宋余颊边一凉,一支箭已经擦过他的脸颊,狠狠钉在马车上。宋余盯着身边的箭矢,心脏悬了起来,马车也晃动得厉害,他只听得姜焉在他耳边说了声“别怕”,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马车已经四分五裂,姜焉抱着宋余纵身而起,堪堪错开了四面飞来的羽箭。
再看时,周遭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何时出现了大批黑衣刺客,与二人的扈从缠斗不休。姜焉和宋余此行本是出游,带的人统共不过二十来人,好在俱都身手矫健,纵然人数不敌黑衣人,一时间也未落下风。那伙黑衣人一见姜宋二人,当即提剑就朝二人冲了过来。姜焉将短刀塞入宋余手中,说:“拿好。”
宋余下意识握住了犹带姜焉掌心温度的刀柄,刀是短刀,约莫同前臂一般长短,刀刃森寒,一入手,便知这是一把饮过血的刀。宋余脑子有些空白,湿冷的血腥气直往鼻尖钻,激得人心脏发紧,几欲作呕。他前尘尽忘,在国子监是学过一些拳脚的,可这和真正的生死相搏不一样,就算宋余已经想好了从戎,却没有想过会来得这样快,打得他措手不及。
姜焉骁勇善战,和黑衣人一个照面,他就知道面前这些人是来要他们命的,不知是冲自己还是冲宋余来的——十有八九是因着他。姜焉劈手夺了一把剑,剑光闪烁间,血肉横飞,惨叫呼喝声不绝于耳。那厢昭然且战且退到了宋余身边,道:“侯爷,这些人不好对付,劳烦你带我们少爷先走。”姜焉环顾一圈,没有过多无谓推让,叮嘱了声,“你们小心,”就拉着宋余的手道,“五郎,我们走。”
宋余猛地回过神,看了眼昭然,“小心些。”
昭然应了声,“少爷快走!”
潜伏于此的刺客有备而来,先前的箭雨射伤了他们的马匹,姜焉辨了方向,紧紧抓着宋余的手朝前而去,贺虏已默契地跟上断后。断臂在宋余眼前划过,鲜血飞溅的那一刹那,宋余呼吸都屏住,可不知为什么,他竟比自己所想的要冷静,甚至在身侧有刺客杀来时,宋余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短刀已经提起格住了劈来的长剑,旋即血色飞掠而过,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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