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李青祥无奈叹息:“仅是尾随在后方,你也学成了这般?”
李灵钥得意地扬眉:“祖父曾说过:市井中学的言语,最为鲜活。”
李青祥忍不住叹道:“小弟,你那条舌头要是长在我身上,我一定继承祖父的衣钵,做名译令!可惜了,你不能做译令,祖父的衣钵也没人传扬了!”
霍啸雨疑惑地看着李青祥:“他怎不能做译令?怎不能传扬令祖的衣钵了?”
李青祥想要说话,忽然想起妹妹如今是顶着弟弟的名,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霍啸雨对着李灵钥:“唤你曜哥儿也太生分,我与你兄长年纪仿佛,也唤你青曜吧。你年纪虽小,但言谈伶俐,所说所讲都是我从未听过的,新奇且很对我的脾胃。你有这样厉害的本事,将来必定能进译署做译令。”
李灵钥哪敢接这个茬,“我学这个还好,别的都学无所成。科举之路还是兄长去努力吧,我怕考试,就不去考了。”
没等霍啸雨再开口,她已转头看着江面:“你们看,那边有人扒龙舟。”
她这话是用北方官话说的,但看到李青祥与霍啸雨迷惑不解,她愣了一愣,小心解说:“广府的端午节有龙舟竞渡。端午那日,各姓各村的龙舟都要来比试。扒龙舟便是龙舟竞渡前的操演,再过两日便是端午,广府的龙舟竞渡可热闹了,我们一同来看。”
李青祥与霍啸雨都朝她看处看去,果然见江面上有龙舟,龙舟上的划手正努力划桨,龙舟破开江面,向前而去。
忽然,李青祥看到江边站着几人。
这几人中,男子的衣裳是两片色泽各异长约六七尺的粗布。
与大周百姓夏日穿着的两裆不同,那几人中的男子左肩上搭着的布匹拉向右,右肩搭着的布匹则拉向左,两匹布在腰部以布带束紧,下身着深色深衣,脚上趿着麻鞋。
女子则只着长到小腿的抹胸,与男子一般在两肩上搭着粗布长巾,也在腰部以腰带结束,两匹长巾前后都至膝部,一双手臂都露了出来,手臂上戴着数圈缠臂金。
霍啸雨仔细看了片刻:“他们这衣衫看着便凉爽,改日我也寻家成衣铺子去沽买两身。”
小二送来茶水吃食,正在摆放,门外传来脚步声。
李灵钥听到轻快低沉的话声,向门外看去。
门外走过数人,最先一男子上身穿半臂花色布衫,下身裹着长及脚踝的布裙,头上戴着黑色帽子;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裹着的抹胸长裙极窄,裙长至足踝,披了两尺宽的薄纱遮住肩背手臂。
不论男女,这些人脚上穿的都是麻鞋,鞋身混了杂色布条,鞋头翘起。
这一行的几人皆是同样打扮,只是衣裙的颜色花纹各不相同。
李灵钥看着门外几人,听到他们轻声说话,便凝神细听。
只是这几人的话声实在太轻,她仔细听了也只听到只言片语。
李青祥想要询问,霍啸雨已折扇一合,扇头轻点他的手臂,对着他摇头。
“小弟,你听什么呢?适才过去的是异国商人。我跟随父亲在衙门见过两回。”
那数人走得不见踪影了,李青祥才道:“他们不是大食国客商,也不是波斯国人,长得与广府人有些相似,但应当也是异国客商了,只是不知是哪一国商人。”
李灵钥轻摇凉扇子:“他们或许是满剌加国的商人。广府多有外洋海船,这些异国商人并非都来自大食、波斯与南朱罗国,还有满剌加与柔佛等国的商人。昨日,我还见了苏门答腊国的商人呢。”
李青祥愣了片刻,不服气地问:“你怎能分得清那许多?别是说来哄骗我们!”
李灵钥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在哥哥眼中他们差不多,但我却觉得差异甚大。满剌加人和柔佛人为棕色或浅褐色,鼻梁高且挺直,鼻翼较宽,双唇饱满;苏门答腊人肤色更深些,发色深黑,有曲有直,面颊圆而扁平,但他们的眉眼口鼻都略凌利些,带有棱角。且满剌加与柔佛国客商说满剌加国语,苏门答腊国说苏门答腊国语,满剌加与柔佛说话语调清晰,苏门答腊国的言语拐了个弯,都算是巴哈萨语,但这两国语言应当有许多相通处,用心听能听到其中音韵的不同。”
见李青祥的眉头越皱越紧,李灵钥冲他做了个鬼脸:“广府异国商极多,我好奇,便跟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说话。多听了几次,大约分得出音韵的不同。”
李青祥叹了口气:“难怪祖父总说你是个当译令的好料子。我们看上去差不多的人,在你眼中都能看出不同。只是满剌加、柔佛与苏门答腊国的商人在京城还未出现,因此衙门没有精专的译令,他们说话我们也听不懂。”
李灵钥:“哥哥,满剌加、柔佛与苏门答腊国的商人早就来到广府来采买货品。岭南郡也多有商人往满剌加、柔佛与苏门答腊等国去谋生,将此间的物事运去那边贩卖。”
霍啸雨挪近了些,将手中的折扇展开,给李灵钥扇凉:“先前过去的这几人与江边那些人不是同一国人?”
李灵钥摇头:“江边那几人穿的是北苏门达腊国百姓的衣裳,称作乌洛斯;而先前过去的几人穿的是纱笼,也可称为统裙。男子穿纱笼只系到腰中,女子则系到胸上,满剌加与柔佛国百姓也称这衣裳为卡邦。因此这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哥哥也说他们长得与广府百姓相似,他们或许是岭南商人去到满剌加与柔佛国行商,穿着他们的衣裳,入乡随俗。”
霍啸雨:“你是如何认出来的?他们发色与我们相同,但肌肤色泽比我们深了许多,衣裳更与我们不似,我看不出分别。”
李灵钥:“苏门达腊国、满剌加与柔佛国,都在南面的大海当中,这几国天气比此间更加炎热,肌肤色泽也因而晒得更深些,岭南去往这几国的商人穿惯了他们的衣裳,回来也穿。”
李青祥又对着江边看了看:“可你也不能说他们是岭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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