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拍三合》
林照溪的指尖忽然下意识防备地摸上了车门。
身体陡地紧缚着,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紧绷:“凡事讲究循序渐进……”
她视线微垂,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门把手的地方,逋扣上去,突然听见“吧嗒”一声,她眼瞳猛地一睁。
被反锁了!
萧砚川的长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主控键上,锁了全车的门。
林照溪这回知道怕了,简直是坐在了一头猎豹身旁,窗外阳光明媚,车内一片幽暗,萧砚川的眼神寂静而闪烁:“林小姐不用紧张,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哦,讲道理,门都焊死了!
“我还得打电话回老家跟我父母交代……不……五一放假,我回苏州跟他们说……”
她紧张地找了个回旋的余地。
“一来一回又要耗费许多时日,五一过后便是六月,半年将尽,又到端午团圆,拖来拖去,时机告罄,不如还是按照您的第一个提议,先通个电话。”
“那、那我回去打个电话……”
“我陪你一起,有什么问题,我当场解决。”
林照溪被萧砚川这迅猛的效率惊到,他什么意思,现在就要打电话,他看着她打电话?
“不……不用麻烦……我能自己解决……”
“领养孩子能一个人吗?没有夫妻双方的证明,林小姐恐怕也无法办成。”
萧砚川直戳她命门,似乎要她承认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能仅靠一人之力,她落在腿上的双手紧了紧,但不敢太使劲,又松开,将手心一转,递到他面前,微微张开。
园里的花在春深时绽放,露出内里红色的蕊,也是它的心。
林照溪的手心上托着一枚红色的平安结,像开出的一朵小红花。
萧砚川眼眸暗暗,听见身旁人说:“呐。”
他勾了勾唇,接过来时,指腹无意碰到她的手心,好软。
他说:“所以林小姐同意了吗?”
“您什么时候有空打电话?”
林照溪没看他,收回手又撑在腿上。
萧砚川说:“晚上下班是六点,长辈要做饭,这样的电话打扰他们用餐,脾气自然不好,若是再晚一点,他们不免猜测我和你深夜同处一室,认为我是浮浪之人。”
说着,男人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周全道:“现在送你回研究院刚好午休结束,楼下就有公用电话亭。”
林照溪听得一愣一愣,眼瞳怔怔,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萧砚川的雷霆效率实在令她乍舌,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开着车往研究院驶去了。
公用电话亭在很多个角落里都有,不一定非得去办公楼下,林照溪已经在想往哪个偏僻的地方找,不能让其他同事看见她和萧砚川一起。
万一被听见谈话内容,岂不是无地自容!
林照溪越想越发地快步走,双手紧握,板着肩背闷头冲,萧砚川跟在她身后,不论她步子多快,始终保持两步远的间距,最终他们走到了一处阴凉地,站在老实验楼下的电话亭前。
萧砚川环顾四周,柱立式的一楼后面是一处没有开发的山地,穿堂风涌入没有遮挡的一层建筑。
林照溪摸出公交卡插进公用电话机里,按钮上的数字有些泛白,她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按,心跳一下紧着一下地跳。
“嘟~嘟~”
她希望爸妈没接通,又希望他们接通,因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喂。”
“爸……爸爸,我是照溪。”
林照溪声线一提,萧砚川目光落向了她。
好可怕啊。
电话那头的父亲应了声,说:“什么事,有空打电话回家。”
林照溪咽了口气,右手捏着电话线,萧砚川还在盯着她,好像她那发子弹不打出去,他就不挪开视线。
“那个妈妈,妈妈在家吗?”
“刚睡醒,我去叫她。”
林照溪额头都出汗了,萧砚川双手背在身后,眉梢挑了挑,知道她在拖延时间。
很快,电话又被拿了起来,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什么事叫来叫去的,电话费很贵的,赶紧说。”
林照溪听到母亲雷厉风行的语气,被赶着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妈妈,我要结婚了。”
忽然,电流“滋”地一声有瞬间鸣响,林照溪不知是自己的耳膜刹那嗡叫,还是线路接触不良,总之,她也被刺得心脏一提,久久没有收到回复。
她的指尖绕着电话线的卷线圈,绕了食指绕中指,绕了中指绕无名指,猛地想到萧砚川就在旁边,她又收住了这种幼稚的小习惯,对母亲继续说:“他是个军人,家里是……”
忽地,林照溪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萧砚川的个人情况,眼神下意识看向他,男人心领神会,道:“北京人,今年三十岁,家中独子,父母是驻地外交官,还有位奶奶,住干部疗养院,身体还算健朗。”
他的声音沉而顿挫有力,电话那头的母亲自然听见了,林照溪刚要复述,母亲就说:“等等,妈妈脑子懵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这个人可不可靠?谈上了怎么没跟爸妈说,一来就要结婚!”
话一落,那头的声音就乱起来了,父亲的嗓门传入:“什么?结婚?”
林照溪额头都出了汗,抓着听筒道:“因为、因为结婚了能晋升!”
“你这囡囡!”
林照溪又接着说:“工资也涨,他的工资也给我!”
话落,感受到萧砚川突然落向她的眼神,林照溪睁着无辜的圆眼睛对他无声解释:「假的」。
电话那头的母亲大人又说:“怎么不带他回来看看?我知道你岁数不小了,能找到个对象已是烧高香,但你从小到大只知道读书,很容易被人骗……”
“妈妈!”
林照溪没一句爱听的,出口打断道:“都有事走不开呢。”
“不是马上要放假了吗?”
“放假也走不开呢,节假日要执勤的。”
这谎言信口就来,萧砚川眼眸微眯了眯地看她。
“那也不急于一时。”
母亲继续考量道:“婚姻大事,马虎不得。”
林照溪从小到大跟父母斗智斗勇二十八年,脑子一对上他们就飞快地转:“别担心妈妈,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合适就离婚,不至于就完了,况且他结婚还要打报告呢,又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你们不用紧张,以为我立刻就要领证。”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父母心惊胆战,母亲“诶呀”一声:“说什么离不离婚的,结了婚自然是要从头到尾,白头偕老啊!”
忽然,电话机被萧砚川的指节扣了下,上面显示余额即将不足!
他能不能别这样监督她!
林照溪都快急哭了:“妈妈!我的电话卡快没钱了,您快点说同不同意我结婚吧!”
电话那头的父母不说好不好,只是两夫妻在那儿拌起嘴来,隐隐听见什么“军人是好,但是……”
林照溪偶尔也有冲动的性子,一着急就更猛了:“不说我就当默认了!”
这时母亲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我们如果反对的话,你会不跟他结婚吗?”
寂静的老楼里,电流的声波被风吹淌到地面,萧砚川垂着眼眸望她,林照溪抿了抿唇,忽然没来由地,眼眶发酸:“妈妈,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母亲轻轻叹了声,低声问:“他对你好不好?”
林照溪想到今天看见的花,说:“他会让我每天开心。”
母亲斟酌了下,最后道:“带他回来见我们。”
话才刚落,电流戛然而止,电话费清零了。
“嘟嘟”声蔓延在耳朵里,林照溪咬了咬唇,将听筒挂了回去。
转眸望向萧砚川,或许是太久没和父母打电话了,以往只是每个月寄回去一封信,如今难得拿起电话却说的是要嫁给别人……
萧砚川看见她红着的眼睛,手抬起,几乎要碰到她的脸,可又收了回去,负在身后拢了拢,几息的等待后,他对她说:“抱歉,我没带电话卡也没有公交卡,让你打电话请示父母还要花自己的钱,我一会再给你买几张。”
林照溪恍了下神,下意识客气道:“不用了……”
“谈完了吗?”
“嗯。”
萧砚川喉结动了动,问她:“可以吗?”
“看……看你的结婚报告什么时候同意……”
林照溪把问题推给了他。
但男人也不撒谎,说:“我刚才听到了,你母亲说要你带我回去见见,怎么就成了要看我的时间?恐怕难关在林小姐这儿吧?”
他什么意思?
林照溪皱起眉心,他的话好似自己拖后腿一般,忍不住脱口道:“他们又没说是领证前见还是领证后见。”
萧砚川剑眉微不可察地一挑,唇边覆着浅浅的笑,眼神看她:“林照溪,你这句话,很像是骗好人家的独子啊。”
林照溪蹙着眉心想笑,瞪圆着眼看他,萧砚川的话也很像在说: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你别骗我。
于是她双手背身走出大堂,往阳光里去了:“这个世上真真假假,信了,假的也是真的,不信,真的也是假的,只在于受不受骗罢了。”
树影随着走动而滑过她光滑白皙的脸颊,大约是这处好光景,令她方才的酸涩有了缓解。
萧砚川信步走到她的身旁,说:“那你刚才跟母亲讲的那些好话,比如我让你每天开心、还有工资全都上交给你,我是信还是不信?”
林照溪眼眸猛地一睁,怎么他都记住了!
“都是客套话!不这样讲他们怎么会高兴?你看吧,说「每天开心」比「今天开心」更好,我爸妈都没说反对的话。”
他们是没说反对,但也没说同意……
不过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但撒谎不是个好习惯。”
林照溪:“……”
她都忘了,萧砚川不仅是位军人,还是个领导,做事一板一眼的严谨,她居然在他面前跟父母撒谎,一时心虚又烦躁:“那你现在是觉得我品行不端是吗?那不结好了,反正还没领证!”
狠话撂了出来,萧砚川浓眉微凝,但情绪还是压了压,朝她走近了一步,低着头道:“恼什么,你说的那些话照做不就好了?工资都给你,日夜都让你开心,林小姐又何来撒谎一说?”
林照溪浑然呆在原地。
巧舌如簧的林小姐不会说话了。
只是短暂的对视后,她感受到阳光在将她的脸颊晒烫。
忽然,日光被遮挡,萧砚川宽阔的身影挡住了烈阳,仿佛给了她一片乘凉的屋檐。
林照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脚尖,还有,很近的黑色皮鞋,心突然咚咚地随头顶的树叶一起响,她小声提醒他:“你靠得太近了……”
头顶落来很轻的笑,说:“这算什么近?”
她该往后退,可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她好像……并不排斥他的气息。
风声蔓延的时刻,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喊声:“林照溪!”
刹那吓得她浑身一抖,猛地抬头往声源望去,就看到山道边筑的铁楼梯上站着道穿灰衫的中年人,此刻正不可置信地扶了扶眼镜,望着他们俩。
是主任!
林照溪这回往后退了半个身子,萧砚川目光凝在她的脚边,眉头微凝。
主任已经踩着楼梯跑了下来。
林照溪连忙道:“我得回去上班了,萧砚川,你也赶紧回去吧!”
萧砚川的目光却在看着那位脚步匆匆的男人,上一次在食堂,他就对自己没好印象,若是现在走了,不知会对林照溪说什么话。
“林照溪,你过来。”
章敬霖的话就是命令,林照溪不敢违抗,步子刚要走过去,胳膊肘就被人握了下。
这一握,就落在了章敬霖的镜片里,他眉头顷刻皱起,林照溪生怕主任又说出什么话惹得关系发僵,赶紧道:“主任,这么巧啊!”
“呵,是够巧的,你们怎么回事?”
林照溪咽着嗓子,萧砚川微侧眸,也一副等着她开口正名的态度,于是她只好强忍头皮发麻,说了句:“对象的关系。”
章敬霖瞳孔地震,但碍于萧砚川在场,他只能笑了,而且是笑得认为这件事很可笑的样子,半开玩笑道:“林照溪啊,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找萧砚川结婚。”
“她吃豹子胆,不吃臭鳜鱼。您是照溪的领导,有问题跟我提便是。”
林照溪瞪大双眼,萧砚川怎么又提臭鳜鱼的事?
等等,她猛地想起萧砚川和主任在食堂碰面那次,主任说过叫向源来吃臭鳜鱼,接着萧砚川问她臭鳜鱼好吃吗?幸好她没说好吃!
此刻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章敬霖则锐目扫了萧砚川一眼,呵呵笑道:“您可是军中领导,我啊,不敢不敢,照溪,你自己看看几点合适回去上班。”
现在都到上班时间了,主任这句话简直是阴阳怪气到极点,林照溪忙道:“我现在就回去,萧砚川,我们走吧。”
这一路,章敬霖也在不远处的前头走着,林照溪步子再快,也不过两三步抵萧砚川一步。
她把男人送到了门口,礼数尽到了,赶紧跑回去上班。
萧砚川看着这扇大门,把他拦在了院外。
坐上车后,他双手滑过方向盘,却没有即刻就开车,狭小的天地里,隐约浮动着一股浅馨的香气。
他微阖着眼眸感受着,是春日的花香,却找不到任何替代的花朵,应该是……倒映在林间溪流里的岸芷汀兰。
他启动车身,打过方向盘,一路往商业中心驶去,最后停在店面最大的珠宝店前。
“你好,我要买一枚戒指。”
萧砚川走到珠宝展柜前,目光扫过玻璃内的一枚枚首饰,导购为他一一介绍起来:“请问先生想要什么样的款式?我们这里有简约的金戒指,有镶嵌钻石的、彩色宝石的戒指,您的需求是日常的穿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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