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
半日之后。
洛州翡翠谷。
天气炎热山谷周遭虽是层林密布但大路之上却是烈阳直射。虽然已经日薄西山热度丝毫没有降下的意头仪州兵身着铠甲一个个走得气喘吁吁。
队前行伍长一声大喊:“务必天亮前赶到集结地待此战大捷每人加升一级赏银三十两!”
此言一出士兵们重新燃起干劲。
队伍行军加快。队首仪州侯樱祖骑于高头大马之上旁有两位副官举着华盖遮蔽烈日骄阳。
樱祖是个身形矮小但气度威严的中年人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里透着精光。
今日之事他已筹谋多年。就连仪州渗透在洛州各地的钉子细作很多都已潜伏了五年、十年之久。
如今总算到了收割的日子。
“洛州就要彻底完了。”
“呵呵呵……那邵氏小儿以为孤注一掷、偷摸北上就能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殊不知一切早已在我算计之中!”
“如今我三路大军围堵安城洛州兵力匮乏只能严防死守、闭城不出。”
“而我早已在安城中安插好了内应。到时城门大开二十万联军一拥而入杀他十万残军片甲不留!”
当然这还只是他全盘计划的一小部分。
等攻占了安城以后他那两个蠢笨“盟友”随州侯与拓跋部族长必抵不过洛州腹地大片土地的诱惑争先恐后南下攻打。
“到时我们再坐镇安城之中煽风点火让他们鹬蚌相争。最后给他们一招黄雀在后。”
什么盟友?
笑话。
乱世之中的盟友不过是嘴边尚未吃下的鱼肉。一如当年他的“多年旧友”洛州侯邵子坚都是用来或食或卖的!
一切才刚刚开始。
总有一天他还要那个不可一世的年轻西凉王也一样尝尝那做人垫脚石的悲惨滋味——
“主公高见谋划全局属下佩服!”身边将领齐声附和。
“自打天昌之战后
“天下英雄唯主公您!能跟随主公真是我等之福!”
樱祖心中得意却故作淡然道:“你们也须知这乱世之中刀剑无眼命数有定。我亦只是看得清加之运气好……”
话音未落。
冷不防一支利箭将整个华盖掀翻过去。
……
山风簌簌热浪扑面。
乱
世之中百姓流离失所许多落草为寇。仪州军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宵小贼寇胆大包天。
抬眼望去却只见湿热山雾之中两边高山之上整装森严黑压压一片竟似一支严整军队。
伏兵?
但是怎么可能?
漫天箭雨破空坠落时大军根本不及反应。
人声惨叫、马儿嘶鸣。
樱祖大为震愕待片刻后看清大旗更是不敢置信:“洛州军?但他们此刻难道不该是在、在去府清城的路上么?”
按照道理洛州军想要收复三城需先夺府清。
可翡翠谷这条路却是蜿蜒曲折于安城到秀城之间。人尽皆知秀城大营里还有他儿子樱庭带大军驻扎。洛州军这般深入翡翠谷乃是冒着被仪州大营巡逻哨兵发现、全军覆没的风险!
可一切已不由得樱祖细想。
一支利箭划过眼前身边副官应声坠马。
周遭惨叫声嘶鸣声。几轮箭雨如此之快顷刻之间死伤无数。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事到如今再纠结对方何以兵行险着已毫无意义。仪州侯樱祖的脑海中有一瞬想过赶紧撤离。
此刻唯一正确的决定。
他清楚知道迟钝片刻便是成倍损失。
可是。
可是啊安城就在眼前剩余的大半洛州就在眼前!
这本该是他仪州起势、逐鹿天下的第一步——
筹谋多年一切天衣无缝。耳边仍有新纳歌姬的温言软语:“此番是夺得天下的棋开一步大人~再饮一杯。”
本该如此!
樱祖的心在懊恼和不甘之中剧烈跳动
兽就是兽可反观他此刻不也如是?
整个洛州、整个南越他的一世功业……就在眼前。赫赫功名的第一步又怎会甫一开始就功亏一篑?
到底是谁。
洛州是谁指挥用这毫无道理的打法乱了他的千秋大计?
“樱祖大人怎么办呃啊——”
下属慌乱的惨叫将他拽回现实。
一切思绪如梦幻泡影。待回过神时已是三轮利箭之后仪州兵死伤无数山上众洛州将士也早已摩拳擦掌整装待发只等月华城主一声令下。
慕广寒却迟迟不抬手。
又是一轮箭雨再一轮。
身边两米高的壮汉钱奎憋得脸都快紫了:“城主!钱奎请求出
战!
“十万洛州将士请求出战,为旧主报得血海深仇!
又是两轮箭矢。
“城主!洛州全军请求出战!
“城主!!!!
慕广寒这才缓缓抬起眼来,缓缓举起缠着绷带的手,金色的半面具下,目光清明。
"钱将军听令。前锋部队,准备迎敌。"
谷中山呼响应,气势如虹。整个洛州军憋屈了大半年,等这一天都等太久了。
钱奎拎起狼牙重锤:“老主人,阿奎来替您报仇了——!
邵霄凌:“父兄的遗志由我继承!
李钩铃:“我也去!
……
洛州大军倾巢而下。
兵刃相接,喊杀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山谷。
仪州军早已阵形大乱,此刻瞬间溃不成军。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已不知听谁指挥,一时东奔自状、自相踩踏。
洛州军这边则是气势大盛,所向披靡。
邵霄凌带着自己的五龙营意气风发,一马当先。
为父报仇的日子到了。
他挥舞着流星长斧,所到之处敌军粉身碎骨毫无还击之力,杀出一条血路直冲洛州侯樱祖而去!
“樱祖老贼,纳命来!
【得月华城主者得天下。】
犹记一个月前,洛南栀上马之前,再三叮嘱,【霄凌,若我未能及时回来,你一定替我好好招待城主。为洛州计,务必不惜代价将他留下。】
邵霄凌听得耳朵起茧子:“好啦好啦,知你爱才,不过瞎说什么得天下,叔父若还在,定好好训斥你……
洛南栀微笑又无奈,看着他。
那是邵霄凌此生第一次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他那“匡扶天子战死沙场的“忠臣父兄,其实都是藏着掖着的乱臣贼子。
只是死得早了,盖棺定论,成了“为国捐躯。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他以前总是有人护着,想的太少。如今仔细想想,乱世之中一方豪强,面对日薄西山的昏聩朝廷,能有几个愚忠到底?又有几个不想成就一番霸业、名垂青史?
可至少他的父兄,一路光明正大,将洛州治理得富庶安宁、兵强马壮。
洛州走的是一条稳稳当当靠民心向背徐徐图谋天下的阳谋大道,可这一切,全被樱祖这种卑鄙小人毁了。
……
兵刃相接。
邵霄凌的斧刃,那一刻距离樱祖的头颅不到半尺。
他甚至清楚看到老贼眼里的震惊恐惧,却只差一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震开。
樱祖身边一直有几名仪州骁勇猛将。其中右卫将军一把抢过樱祖,掩护他撤离。而左卫将军则拦住邵霄凌,重刀迎面劈下!
呼啸的刃风堪堪划过颈侧,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武将,功夫不俗。
邵霄凌提斧应战,斧刀交映火星蹦起。谁知那人竟会使双刀,另一刀以刁钻的角度冲着他的脖子狠狠抹来。
那一瞬邵霄凌想了很多。
走马灯的结果,却是脖子一紧,被人提着后襟狠狠往后扔去。
楚丹樨:“滚,少碍事。
邵霄凌:“……
洛州少主摸着还在温暖跳动的颈侧庆幸劫后余生,同时又疯狂不服想骂人。
那一下我自己也能躲开!!
然而顷刻之间,他就又被人捉住了后颈。这次是李钩铃,一把将他丢给了从后面冲上来的钱奎。
钱奎二话不说,又把他往身后扔。
“少主,刀剑无眼。
这位花拳绣腿的少主,又不比当年久经沙场的老主人,还是独苗一颗。与其在这逞能,万一丢了命这篓子就捅破天了。
邵霄凌吱哇乱叫:“我还能打,我能打!
钱奎:“您回山上,跟城主一起督战,快去。
邵霄凌含恨被退货,一路喃喃自我安慰:“我虽未能亲手诛杀樱祖,但龙爪军适才……也诛杀了许多仪州余孽。
叹息着回到山上。
远远只见月华城主一身玄衣坐在青石之上,正和卫留夷……贴贴??
邵霄凌当场热血冲脑。
是可忍孰不可忍?怪不得钱奎一个劲让他回来,原来这两个人在背着他勾勾搭搭!
“喂——!他大吼。
气**了!他当年那样对你,就算你长的是丑了点,也不至于这么自卑不挑吧?能不能有点尊严,有点傲骨?
哦,等等。
他看错了,好像只是卫留夷单方面想要搂人家。
正确来说,是卫留夷的手正偷偷在人背后肩上悬着,但并没敢落下去。并且被他一吼之后,马上恼羞成怒咬牙瞪他。
如此波流暗涌,慕广寒全无觉察。
他正抱着他家可爱的小侄子邵明月,沉迷战场教学。
邵明月:“我懂了!敌军兵力虽是我洛州两倍,但合兵之前,各路人数其实不及我军。
“因此,我们只需赶在他们汇合之前,抓准一路进行
奇袭,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加之此处又是我洛州境地。我军熟悉地形,更可算准敌军路线,提前埋伏以逸待劳,像这般从山上万箭齐发,不费一兵一卒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慕广寒:“嗯,对。
“而剩下两路敌军,也可用此法逐一击破。是么?
慕广寒点头。
侄子很争光,邵霄凌很得意。大摇大摆走过去挤开卫留夷挨着慕广寒盘腿坐下,“聪明吧?我家的!
随即伸出一只手,“夫君,我受伤了~嘶——疼,给治治!
手掌展开,虎口一道小小的裂痕。再不包扎马上就要自己好了。
“夫君,真的疼……
慕广寒无奈,从袖中掏出一只牡丹纹样的小瓷瓶。
卫留夷:“听闻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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