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
许太太明显地感觉到,小阿瓷今天拘束了不少。
她看她就只是埋头吃自己碗里的饭。
几乎不怎么吃菜。
许慕白也注意到了。
他就用公筷往她面前的白瓷盘里,夹了好多的菜。
还用一贯温和的音色说道:“不许剩。”
羽轻瓷险些哭出来。
她吃不完!
其实在正常人听来,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从来没人跟她开过玩笑。
她对待别人的话,总是很认真,半点也不敢怠慢。
所以就低下头,努力地吃着。
不知晓内情的许太太,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氛围,简直温馨又和谐。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让小阿瓷一直都留在这里。
因为许慕白鲜少会主动地关心别人。
医生曾说,别人在他这样的人眼中,跟个物件没什么不同。
他不会考虑一个物件的心情和感受。
只会考虑,他们有什么用处。
当然他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物件。
更考虑实用性,而非内在的情感。
可是就在不久前,许太太发现许慕白,在国外开了一家特殊的机构。
生意不能说十分惨淡,只能说是一个人都没有。
那家机构是可以帮助人安乐死的,和一般民间机构有所不同的是,在临界期限来临之前,有七天的特殊服务期。
因为只向特定的人群开放,并且有严格的筛选标准。
所以,许太太并没有拿到,特别详细的资料。
但是,她却打听到,小阿瓷去过那里,而且还在那个机构待了七天。
她是机构自开创以来,唯一入选的客户。
许太太还查到,小阿瓷在那个机构的那些天,许慕白并没有在国内。
也就是说,他们在那里,极有可能,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
可是,她后来也旁敲侧击地,在他面前提过几次小阿瓷。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仿若全然不认识她一样。
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所以,之后就没再关心,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但是今天,她那个很早就搬出去独住的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要回来陪她一起吃饭。
她就想着对他试探一下。
然后就发现,果然,他对待小阿瓷很不一样!
许太太感到有些欣慰。
在许慕白那个满是物件堆砌的空间中,终于有了小阿瓷的出现。
她是他死寂世界里,唯一的活物。
羽轻瓷因为太过认真地,对待许慕白的话。
把自己给吃撑了。
许太太准备的甜点和水果,她半点也吃不下了。
她现在只想回家。
自打许慕白出现的那一刻,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回家。
就是,一直没能顺利地回去。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是时候跟许太太告别了。
可是,她刚背起包走到许太太面前,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讲时。
就听许太太对自己轻声说道:“今天太晚了,回去也不安全,就在这里休息吧。”
羽轻瓷听得出来,许太太这不是在跟她客套。
她是真的想要留下自己。
尽管她一向不习惯拒绝别人,但是因为实在是太害怕许慕白了。
她只能畏畏缩缩地对许太太拒绝道:“没,没事的。地铁十点才停,来得及的。”
许太太担心地说道:“可是,那也要走好长一段路的。我已经让佣人帮你收拾好房间了,换洗的衣物也在里面,你就安心地住下来吧。”
“不,不行的。我,我想回家,我真的,想回去。求您,让我回去吧。”
她不太习惯和人商量事情。
所以说着说着,就成了祈求的语气。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关心,许太太都不想让她离开。
她知道,小阿瓷是不想麻烦自己。
可是,她并不觉得麻烦。
她一边帮她擦泪,一边对她劝道:“你姐姐不是喊朋友来家里玩吗?你妈妈觉得你可能不喜欢那种场合,所以是她让你今晚住在这里的。”
尽管小阿瓷妈妈的原话并不是这样。
但许太太很懂得,如何用温柔的话语,来转述他人的意思。
并且,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她还是失算了。
失算在,旁边站了一个许慕白。
许慕白上前就攥住了小阿瓷的手腕,颇为主动地说道:“你不想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羽轻瓷的手腕本来就没好。
被他这样一弄,更疼了。
尽管她不觉得,他是真心地想要送她回家。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许太太这下也没办法再挽留她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阿瓷,被小白给送回去。
她觉得小白真是不怎么开窍,一点都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羽轻瓷在坐到许慕白车上的时候,心里是极为忐忑的。
她想跟他讲话,却又不敢跟他讲话。
但是,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
所以,她竭力地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尽量避免因为说错话而被他讨厌。
可是时间紧迫,她又担心他一生气,直接给她扔在半路上。
她心里一急,就说成了:“白先生,谢谢你。你把我放在,附近的地铁站就好。”
许慕白听完笑了一下。
她怎么,还把他的姓给改了?
因为他不会按照她说的来,所以也就没有回应她。
在许慕白沉默的这段时间里。
可把羽轻瓷给吓坏了。
因为她听得到他的轻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她喊的是“白先生”。
但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她觉得,他可能是要做坏事。
坏人在做坏事之前,就是会笑一下。
可能,做坏事,会让他们的神经,感到兴奋。
她回想起中学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野外活动
原本,她是不想去的。
但是妈妈给她报了名,一定要让她参加。
班里的同学有包车去的。
也有坐私家车去的。
她想让妈妈送她,可妈妈没有答应。
后来,那次活动中,出了点小插曲。
没有人愿意和她坐在一个大巴上。
老师当时也很为难,就找了别的班坐私家车来的同学。
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带她回去。
当时有一个男生同意了。
她忘记了那个男生的名字,却仍旧记得他的声音。
他那时候就是在车里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低头笑了几声之后。
直接从车上把她给推了下去。
她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一滩,被甩在地上的烂泥。
别人连看一眼,都会觉得肮脏。
她在那里从傍晚待到了深夜。
陪伴她的,只有燥热的空气里,不绝的蝉鸣声。
也就是从那时起,每当她感到危险的时候,耳边就会回荡起那种声音。
羽轻瓷生怕许慕白,会像那个男生一样,把自己给推下去。
她一直都是很怕疼的人。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的疼痛,她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耳边又回荡起了尖锐的蝉鸣声。
她艰难地用疼痛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是无济于事。
医生说过,这是她的心理作用。
而她也十分清楚,这个季节,不会有蝉鸣。
可那种声音,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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