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你小心点。粥都洒了。”

黎月没有闻到预料中的血腥味，反而粥的香气包围。

脚步声由远及近，云的手再次覆上她的脸胡乱摸着。

“好点了吗？”

一声轻响打断了云的动作，大抵是碗被搁在了桌子上。随后，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扶起靠在枕头上。两人没有唤醒她，只是将一勺勺热粥塞进她的嘴里。

不锈钢勺子紧贴着嘴唇，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皮肤烫穿。血混着粥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到锁骨，烫得这副身体总算有点动静，但仅限于手指的轻微卷起。

勺子触底，慧姐放下碗，长叹一声：“哎。祭拜月神的猪肉都用了，她要是再不醒，村长明天来了可怎么办。哎。”

云低声安慰：“月神会保佑她的，一定能醒。”

对话戛然而止，余下碗筷碰撞的声响。黎月在灵界中昏昏欲睡，没办法这副身体不醒，她什么都干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拖地声突然刺入耳膜，与之前的脚步声截然不同，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擦过地面。

身体在这时来了反应，声音每重一次，腿就一点点屈起，缓慢又颤抖。期间手指都在紧紧抓住被子，直至坐起身来才松开。她直挺挺对着门，睫毛小心地上下刷过，眼睛却没睁开。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

有东西在扣门，咚咚咚不停。

艰难吞下口水后，又没动静了。

吞咽声除外。

唾液是不讲道理的，即使牙咬得再紧，也还是会流向喉咙，装外是换不了内的。比如现在，那只手，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手的肿胀东西，正无声滑过她的下巴想一探是否昏迷。

幸好，下巴的粥粘住了它，冒出滋滋的烧焦声。

这只手缩回了，悉悉索索拿出着什么，一根粗壮的东西捆在身上。

何媛媛的身体面朝地板倒下，中途手惯性抓了把床接着立刻松开，直接被拽走了。一路上，身体见过太多东西，有石子、稻米、草，刮得血液频流。但她没有醒来，依旧只是随着拖行微微颤动。

黎月感受着血液的流逝，心中已有猜测。

终于，在鼻子全被泥土堵上的时候，停下了。这副身体被架起绑在一个圆柱的东西上，脚下冒出丝丝熏肉味。耳边先是各种合掌声，念叨声，然后是磕地声。

“月神庇佑……”

“晦日无月，唯祭可渡……”

“保佑我家平平安安……”

等熏肉味渐浓的时候，这些声音终于停下。随后，一声高喝。

“上台！”

这张久久不动的嘴里吐出了两字：“愿意。”

眼睛睁开，黎月入目即是百几十双高举的手，埋没了头和身体。后知后觉的泪水从何媛媛的眼眶里渗出来，还没来得及流下就被底下的火气蒸干了。冷意一下从脚底窜上头顶，四肢止不住地来回挣着绳子，却于事无用。

在所有手都贴到地上时，黑烟已经盖住了何媛媛的头发，扑面的晦丝啃|食着她|的|血|肉。

这张铁筑的嘴再也忍不住地发出|嚎|叫|。

“啊啊啊！！！好痛……好痛……”

声音敲打到了下面的每个人手上。最前排的一个妇人捏住衣角，摩着地面瑟缩地靠到那个肿胀的手边，张口道。

“孩……她爸……”

但在男人转身的犀利眼神下，低头给男人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咬着嘴唇硬说出了：“她……她还年轻。”

就没敢有下文了。男人一把搂住妇人，肿胀的黑青手臂拍着她。

黎月透过晦丝的缠绕扫过这些，心中明白这是记忆无法可改，那就——

去他的吧。

黎月捡过各段记忆，强行用血拼在一起，与何媛媛神魂短暂相融，夺过了身体的全部控制权。

再睁眼时，瞳孔在火光中烧得猩红。她歪手压骨脱开绳索，晦丝已尽数扎在半边脸上，一根根张牙舞爪|欲|求不满。

其中，被晦丝吸食喷出的|血|溅在了下面，那些手被烫得缩了回去。

“月神怒了！”有人尖叫。

“祭品跑了！”有人抱头。

“仪式完了！”有人后退。

黎月通通没理会，扣住绳子系牢身体，蹬柱翻身越过熏猪和火把，落地滚了几圈才堪堪稳住。

一时忘记了这身体素质不太适合做这么有难度的动作，真幸运没摔伤啊。

“英雄，你害我差点。”何媛媛的神魂挤在一旁道，“提前死了。”

“年轻人，你身体挺硬朗的。希望你的精神也那么硬朗，不要老死气沉沉的嘛。”

黎月真诚一笑，剪刀手用力拉出脸上晦丝，在村民的兵荒马乱中，比了个耶。

路见不平，当铲平；心有不满，当填满，阿爷说的全是道理。

神魂何媛媛被黎月头顶冒出的金光闪到闭眼，无言以对。

没听见回答，黎月微微摇头，手灵活地转过几圈晦丝，而后将它们甩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并顺势瞥了眼上面用铁板隔开的熏猪肉，皮脆油脂直冒，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心中小计划渐起，于是，她没再管脸上残留的晦丝，反正也是拔不完的。便跑去踢出几根火把，脱下外衣盖在上面踩灭后，拗成几段，动作利落地拆分了整只猪。

拿着熏猪块的手在四处奔逃的人群中扫过，黎月嘴角勾起。

第一位幸运客人选定了那个肿胀臂男人。黎月插着一块猪肉，身形鬼魅地掠过他身旁，绕着转个圈横劈了他的后脑，树枝直捅进喊话的嘴里。

准备转身找下一个时，黎月想起点什么，扭头问候了句：“香吗？”

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其他慌乱逃跑的人看到这幕后，表情集体凝固。

刚好，黎月眼尖地记住了周围一圈吞口水的人，在这副身体气息紊乱之前，将他们一一按在地上，半强迫半邀请地给吃下了猪肉。

当然，有些人是纯自愿的。他们一伙中会有个人假装被捕，其他的交换完眼神后就一哄而上，试图从各个角度围住她。结果殊途同归，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被分食得只剩下耳朵的熏猪肉，黎月揩了把汗，走到那根柱子旁坐下，打算边恢复体力边和何媛媛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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