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布丽娜——”

瑟茜赶到铁匠铺，周围温度出奇地高。这次塞布丽娜没有设下幻象，室内爬满了潮湿、高温的藤蔓。

它们溢出地下室，爬到塞布丽娜的工作桌上。

几根藤蔓互相缠绕，不停蠕动。瑟茜挑开它们，里面裹着的......是颗头颅。一颗耷拉着半张脸，血肉模糊，还没被完全消化掉的头颅。

“瑟茜，你怎么知道藤蔓今天成熟？”

塞布丽娜隔着地板问，她一手紧攥着复苏藤蔓的尾根，一手撑起地板爬上来。

“我不是为这事来的。”瑟茜拉起她，急忙说，“我想问你，死去之人在什么条件下会成为怨灵？还有，深水城有没有名叫玛德莲的失踪事件？”

“你大半夜赶来，就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塞布丽娜打了个哈欠，“深水城每年会死很多人，也会失踪很多人。”

“但有件极为奇怪的事......我今天到港口区去，那里一直深受怨灵‘小玛德莲’的困扰。而就在我居住的提灯旅馆，女主人是个名字一模一样的女精灵。”

“还有，”瑟茜补充说，“小玛德莲一直在港口区徘徊，而提灯旅馆的玛德莲曾是航海家，她们同名，经历相似，一定有某种关系......并且，旅馆主人不愿提及断臂上的图案，那图案和她长得极为相似，我怀疑......图上就是小玛德莲，她们是姐妹关系。”

塞布丽娜这才坐起身，认真地看着她。

“你比我想象得聪明，瑟茜。”

“这是什么意思？”瑟茜看着她浮动的笑容，“难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早就知道？”塞布丽娜夸张地大笑起来，“当然，单纯的孩子。深水城没有一个怨灵，没有一个死人不认识我。”

“看来我猜想的没错。”瑟茜皱起眉头，“可我不明白，旅馆主人为什么避而不谈，又为什么放任自己的亲人成为怨灵，在外游荡。”

“作为姐姐，她当然想让小玛德莲安息......只是有的事，可没那么容易插手。”塞布丽娜挑眉，“这件事和魔鬼有关系。”

魔鬼？又是魔鬼？

瑟茜有点无语。

魔鬼就是这个世界的终极搅屎棍，哪里有倒霉事哪里就有他。她甚至怀疑，魔鬼之所以这么孜孜不倦地到处和人签订契约，就是以人的痛苦作为养料。

......可惜她还是没能回忆起魔鬼长什么样子。

“怎么？可别告诉我你打算管这件事。”塞布丽娜打量她，“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况且，”她的神色认真起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完成。”

“没有，只是我的一个朋友......深受小玛德莲的困扰。你是死灵法师，就当帮我一个忙，可不可以令小玛德莲安息？”

塞布丽娜摇头。

“多年前我去过港口区，我试过了，可无从下手。”她叹了口气，“小玛德莲的死因未知，也找不到她的尸身，没办法进行强力制约......她曾和魔鬼签订协议，灵魂不归属死亡之主克兰沃。只要魔鬼不来收割，她就必须在港口区停留徘徊。”

“意思是说......”瑟茜分析，“除非找到她的死因和尸体，否则除了魔鬼，没人能把她带走，对吧？”

“就是这样。”塞布丽娜点头，“你也不要妄想可以找到尸体，多年前，小玛德莲和姐姐一起出海失事，尸体早就沿海漂流，腐烂，化为灰烬了。”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瑟茜想起，诺顿曾说在乌尔班的地下室发现了魔鬼召唤术。如果能借来一用......瑟茜就可以联系上魔鬼，提醒他遗落了一个灵魂。

只要不签订契约，和魔鬼适当打交道应该没问题。瑟茜想，自己还帮他找回一个灵魂，互帮互助，两全其美。

瑟茜突然想到什么，“我记得你说过，复苏藤蔓可以看破幻象。如果有人用幻术掩盖了一个空间......像是地下室什么的，它能不能看出来？”

“当然可以。”塞布丽娜说，“复苏藤蔓可以屏蔽魔法，如果有人企图用魔法掩盖什么，它都可以看透。”

“那太好了。可不可以借我一根？”

“一根？”塞布丽娜笑了起来，“一根够用吗？我是说......”

她抬起攥着藤蔓根须的手，只见里面的枝条在不停地扭动、抽搐，所有的根系都延伸到同一个方向——一块未消化完的腐肉。

塞布丽娜开口：“我找来一个无主尸体，才终于把藤蔓喂养长大......如你所见，它们必须攀附在人体上，吸食血肉才能生存。”

她拔下一根藤蔓，把它朝眼睛放去。

只见那密密麻麻的根先是在空中乱舞，找不到方向，等塞布丽娜把它放在眼睛旁边时，它就像开启了自动巡航，径直破开她的皮肉，钻进眼睛......

“嘶......忘了告诉你，可能会有点痛。”塞布丽娜吸了一口气。

藤蔓钻进血肉，迅速长大，延长，逐渐包裹了塞布丽娜的全眼。

“就是这样。”塞布丽娜说，“等到它们覆盖上你的双眼，就可以起效了。唔......说句不好意思的，因为你穿的是魔法外袍，所以我能直接穿透衣服，看见你的裸.体......”

“什么？”瑟茜捂住自己。

塞布丽娜围着她转了一圈，“你的背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只是......天啊，半卓尔的身体简直太棒了，肌肉发达，比例优越，怪不得战斗力这么高。”

“......你快把藤蔓取下来吧。”瑟茜的脸红透了。

塞布丽娜围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瑟茜的脸快变成一个熟透的番茄，这番茄马上就要炖烂化掉的时候，塞布丽娜终于坐了回去。

“看吧，就像这样。”塞布丽娜捏住眼旁的根茎，用力——汁水四溅，藤蔓发出一声惨叫，所有的叶子开始枯黄，主根从血肉中掉落出来。

原来的皮肤依然干干净净，连个坑也没留下。

“一次不要使用太长时间，它是依靠你体内的血液和魔力生长的，用太久小心死掉。”塞布丽娜轻飘飘地说，把用剩的藤蔓丢进垃圾桶，“如你所见，它是一次性的。用几次拿几根，你要多少？”

瑟茜想了想。“三根吧。”

找乌尔班的密室一根，对付小玛德莲一根。还留一根备用，以防不时之需。

塞布丽娜数了三根藤蔓出来，把它们种在腐肉上，递给瑟茜。“10天后吃完了，记得换新的肉块上去。”

瑟茜捏住黏糊糊、还散发一丝臭味的腐肉......她可不想去乱葬岗翻尸体找肉块养这群藤蔓，看来得尽快把事情办完。

瑟茜道谢，准备离开铁匠铺。

塞布丽娜却突然叫住她，“你最近有没有......指引者的消息？”

瑟茜摇头，“除了上次在你这，和他一直没联系过。不过你别担心，他总是这样断断续续的。”

“我没有担心......”塞布丽娜看向桌上的骷髅，“我知道他一切都好，正在积攒力量，准备回来，我担心他会分神。瑟茜，就当帮帮我......”

她从柜子里掏出一枚戒指。

“就当帮帮我......把这枚守护戒指带上。”塞布丽娜几乎恳求地说。

瑟茜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你知道，带上守护戒指意味着什么。我将和指引者彻底切断联系。”

“是的......”塞布丽娜绞着手说，“其实我和他还联系过一次，就在今天早上。尽管他在极力安慰我，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比上次更衰老，气息不稳，我想是跨位面的对话消耗了他太多能量。所以瑟茜——”

塞布丽娜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过爱人，但......请你理解我一次，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这样。”

瑟茜想了想，认真说：“我不能答应你，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一旦失去“指引者”这个底牌，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在异世活多久。

“我不会致你于危险之地。”塞布丽娜连忙说，“你只要日常佩戴就好，万一有突发情况，你需要指引者的能量可以立刻取下......我已经给戒指施过咒了，一取下我也会知道，我会帮你主动召唤指引者，获取他的帮助。”

听起来似乎不错？

瑟茜想起之前很多次关键的时候，指引者都莫名掉线。如果接受塞布丽娜的方案，以后不但自己拥有了隐私，还可以在关键时候让塞布丽娜召唤指引者。

好像不亏。

而且......瑟茜不是傻瓜，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是“被需要”的。虽然目的不明，但指引者和塞布丽娜都把她看作一张底牌，绝对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好。”

瑟茜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提醒她，“你要记得，我的生命和指引者息息相关。一旦戒指取下，证明我正遭遇不测，你必须立刻帮我联系他。”

“我当然会......”塞布丽娜把戒指给瑟茜带上，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指，“谢谢你......可能会有点痛，戒指需要认识它的新主人。”

守护戒指一贴合到位置，就紧紧咬住了皮肤，像有无数颗小牙刺破了手指......

一股温热的血液涌出，渐渐浸透了戒指。在它通体变为暗红色之后，那一圈细密的牙齿才退去，亲昵地趴在瑟茜的指节上。

瑟茜全程一言不发。

她想起兜里的复苏藤蔓，又看看手上的守护戒指，很想对塞布丽娜——这位高级死灵法师提出建议：以后可不可以少玩点血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