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铭宇正在沉迷吸人，没注意到boss的索敌标识已经落在他头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的身影已经在他眼前放大，他躲闪不及，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细闪的寒光，好不容易苟下来的命就丢了。

因为boss战是轮回制，所以洛铭宇很快就原地复活了。

已经打了一轮伤害回来的卫云离见他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动，以为他被少女打出心理阴影，这会正在自我疗愈。

这样最好不过，他还少了个竞争对手。

卫云离没将洛铭宇的反应放在心上，再度冲了上去。

然而事情跟他想的却是截然相反。

洛铭宇垂头站在原地，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神色，他抬手摸上脖颈，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

旁人以为他是疼怕了发颤，然而当他抬头时，发丝下原本细长魅意的眼，此时色泽深沉泥泞，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醉。

他手指不停抚摸脖颈，指腹轻柔的动作宛如爱抚。

他想到刚刚一瞬瞥到的少女冷酷无情的红瞳，虽然只有一瞬，但他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

倒映在那对美丽瞳孔中的自己，一瞬占据了她全部视线的自己。

脖颈的刺痛早已转换为更深处的痛感，直直的刺进脑子，生出一种难以自抑的爽感。

他启唇喘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下某种难言的冲动。

他这边的小情况无人在意，因为玩家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大家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了和boss纠缠的云神身上。

跟大多摆烂的玩家不同，云神一直都保持着匀速的进攻。

不过因为群战的原因，boss血条极其粗长，他这点伤害，堪比刮痧。

看着战意明显不高的玩家们，卫云离停下说了句：

“只有结束了这场战斗，她才能解脱。”

卫云离平时是个话很少的人，直播期间也几乎没人听他说过话，眼下他突然说话，大家都一惊，不过没等他们回过神，卫云离便再度冲了上去。

【我靠，我听见云神说话了，真的假的！】

【我一直以为云神起码得成熟期了，听声音怎么好像还是个小青年，不过声音还是好蛊，年下我也不是不行啦~】

【云神为了让女儿解脱好努力，呜呜呜，爱了。】

不知道是不是卫云离刚刚那番话起了作用，玩家们竟然真的一反刚才的摆烂颓态，开始一本正经的好好打了起来。

或许他们也意识到了光是僵在这里是没用的，不仅任务进行不下去，他们也没办法退出游戏。

不过虽然玩家们开始正经好好打boss了，过程中还是夹杂了各种以后回看成为经典的名言语录。

“对不起对不起，我用下技能，如果疼的话一会你可以打回来。”

“老婆呜呜呜，我是被逼的，你别疼，你疼我会心疼。”

【他们好恶心啊，我受够了！】

【确实，一边打架一边哭唧唧的，看着真难受啊，真想一人给他们一梭子送他们走。】

【女孩子这样倒是挺可爱的，但是男的……额】

看着那一个个男玩家哭的梨花带雨冲上去打boss放技能还认错一副肉痛的表情，这其中还包含各种身高近两米的肌肉壮汉。

这场面，确实有点难以直视。

【别提他们，要是我的话估计我也会心痛，这谁下得去手啊，再次庆幸今天工作太忙没来得及上线。】

在网友们围观之下，这场注定会世纪留名的战斗结束了。

好巧不巧的是，最后一击是由卫云离一个大暴击结束的。

按理说，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系统也确实在世界发布了这个消息，然而现场气氛却沉默的让人窒息。

无人为好不容易打赢了的boss战庆祝，反而视线都放在正前方的少女身上。

因着脱离战斗的原因，少女的身形已经恢复成了常人大小，被打破甲的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距离她最近的卫云离想搀扶她，伸出去的手臂却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少女抬眼朝他方向看来，被血污满了的小脸从这个角度上看更小了，她瞳色润润，因着呼吸的缘故，长睫轻颤，投下的阴影勾勒的眼尾细长柔弱。

原本就细弱的身形在此时更显脆弱，似乎刚才那一场战斗消耗了她所有的体力。

眼前的事物一瞬变化，少女的身形如泡沫开始消散。

所有玩家都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任务栏上突然出现的任务也变成了已完成。

然而任务是完成了，他们的心却好像被困在了刚才，久久无法回神。

*

修仙之人不会做梦，或许是因为灵台清明，无时不刻都在修炼的缘故，总之，自从顾清楼踏入修仙界后，便几乎没做过梦。

然而昨夜他却做梦了。

他梦到了三百年前在巫山抓捕孟栀茵的往事，梦里的孟栀茵跟现实三百年前沉默寡言甘愿被抓的样子截然相反，她一上来就跟他解除了定亲，还将碧簪摔碎了。

她说，他们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顾清楼清晰的感知到了心里一瞬的窒息闷痛。

这份疼痛在他惊醒后仍然存在。

他捂住心口，抽丝般细密的痛并不密切，但却如小刀拉肉一样，联想起现实她同样跟他断了关系，心中更是缓痛的让人心里发闷。

直到这时他才迟钝的发觉一件事。

他对孟栀茵，是有情的。

而他亲手将她推开，导致他现在虽然迟钝了发现了这份情谊，但却再也无法轻易的将其宣泄出口。

更何况现在他们之间不只是仙魔有别，身份更是天差地别。

顾清楼眉头紧皱，那张俊美淡雅的面容难得出现了一丝脆弱痛苦。

不过想到那个在现实中并没有损坏的簪子，他神色又稍微一定。

*

苏素秀得知顾清楼深夜来她房屋只是为了要回簪子时心中的羞涩激动顿时荡然无存。

她看了眼长身如玉站在厅堂里的疏离身影，想到他们订婚也有三百余年，这三百年他从不曾在深夜光顾过她的院落，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却是为了一个和孟栀茵有关的簪子来的。

苏素秀当然不会傻到认为顾清楼要回簪子的举动和孟栀茵无关，自从孟栀茵昨日被老祖领走后，她便发觉顾清楼时常走神，偶尔神色还会恍惚。

要说这些和孟栀茵无关，她是一点都不会相信的。

分明这三百年间他们之间已经越来越亲密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孟栀茵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要更长，即便如此，他还是忘不了孟栀茵吗？

苏素秀之前其实并没有觉得顾清楼有多喜欢孟栀茵，这点是可以从他三百年间从来对孟栀茵的事不管不问的态度上可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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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何这次孟栀茵一出现，他就变了。

苏素秀不清楚，但她清楚自己不想将簪子给他，她甚至想要张嘴说簪子被她不小心摔碎了，然而当她对上对方通透淡漠的眼时，她察觉到了她这话要是出口了，肯定会当时就被对方识破。

修仙之人若能让自己的簪子都摔碎了，这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现在的情势本就危险，她不能让顾清楼跟她生分，所以即便心中再有不愿，她还是将簪子从灵囊中取出交给了顾清楼。

“要不……今晚就别走了。”

接过簪子的一瞬，顾清楼感觉自己在半空漂浮不定的心落下了。

想到梦里摔的四分五裂的簪子，他手指抚摸着簪身，动作带着万分怜惜。

对于苏素秀的话，他听到了，却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淡淡道：

“天色晚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步伐隐约带着急切。

有句话说得好。

得到的时候你从不珍惜，然而失去的时候，却又后悔莫及。

顾清楼就是这个情况。

他之前从未将孟栀茵看在眼里，如今对一个被她已经遗弃的簪子开始万分珍惜。

甚至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明天孟栀茵会来青鸾宗。

按照青鸾宗的传统，师徒需要结契，但也需要仪式，这个仪式就是用来宣告所有人某某某收了谁谁谁为徒，也算是给徒弟壮门面。

按理说，一般都是在门宗内部办理，只要让门宗上下知晓便可，但秦西恒怎么可能只在门宗办。

他的徒弟，他当然要好好宠着。

所以他当即就昭告了天下，这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孟栀茵成了他的徒弟，成倒是成了孟栀茵的脸面，但挨打的青鸾宗掌门脸可也是挺疼。

但是没办法，疼也得忍着，谁让做出这事的是自家老祖。

打她也打不过，骂又不敢骂，只能忍着。

对于新师父的这个行为，孟栀茵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这位师父应该特别有钱。

不然……

孟栀茵看着自己周围成了堆的各种灵丹妙药金色秘技和各种闪闪发光的防具。

这些世上难求的东西，或者说扔到游戏世界都会被玩家们疯抢的东西，就这样跟破烂一样堆积在孟栀茵脚边。

而她那位新师父每天还都会给她带新的过来。

“其实……我不需要这些。”

再度收到新师父送来的一堆各种增幅符箓道具的孟栀茵开口了，因着在屋里的缘故，她没戴眼纱，那对红宝石般的赤瞳便明晃晃的映入了秦西恒眼里。

他呼吸短暂停滞后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看之前那些东西包括现在的少女都没动，他微微蹙眉道：“是都不喜欢吗，不然我明天再找些别的过来。”

“不，是我不需要。”

“如今我已不是修仙之人，就算有了这些，也修不成仙。”

孟栀茵的语气很平淡，说这话时她抬眼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明媚依旧，她侧颊白的近乎发光，好似随时都会融入光线离去。

秦西恒是个科技未来人，还是个工作狂总裁，他不懂什么修仙成魔会有什么影响。

他只知道，他想给她最好的。

即便她脚边地上堆积的那些东西价值千金，也抵不过她一根脚指头的美好。

既然她想成仙，那便让她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