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裹儿去学堂，胡小宛见了她挤眉弄眼。“你又做什么怪？”裹儿问道。

胡小宛说：“你是不是把齐师兄耍了？”

裹儿回：“不认识。”

说着，就要去看书，胡小宛赶忙推她道：“别人都传你冷心冷肺，不愧是凡间过来的……老……婆婆。”

别人传的比胡小宛说的更难听，说什么老虔婆死鱼眼珠子之类的。白发苍苍的裹儿在新进的弟子当中就是异类。

裹儿不为所动道：“乖，一边玩去，别耽误我学习。”

胡小宛急道：“你难道不反驳吗？”

裹儿道：“反驳什么，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修炼，努力活久些。我若修炼有成，自有大儒为我辨经。”

胡小宛听了，细想一下，觉得有理，笑道：“怪不得师父说你的心性好，比我强。”

说完，也不闲聊，与裹儿一起看书，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散了学，裹儿急忙抄起书，找长老答疑。

胡小宛将书翻得沙沙作响，自言自语道：“今日老师讲得很简单啊。”

半响之后，裹儿脚步矫健地回来，叫上胡小宛上道法课。坐定后，裹儿道：“明日我就不去上符箓课了，长老说我已经将基础学好了，再要学就去符峰找他。”

胡小宛吃了一惊，“你……你……咱们说好一起上学，怎么你就悄悄学完了啊。”

裹儿道：“我和你说过啊。”

胡小宛充满了斗志，急道：“不行，我也要加快进度，不能比老婆婆慢。”

裹儿疑惑不已，正儿八经解释道：“我是年纪大，不是昏聩，这几个月来，灵气呼吸着，灵米灵肉吃着，身轻体健，头脑清明，犹如回到壮年，怎么就比不如你们这些小孩子了？”

胡小宛听了，讨好一笑，道：“我说错了，说错了，你别生气。”

裹儿素来对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没有脾气，听了道歉，就没放在心上。她向来是把修炼当做第一等的大事，没有修为，什么事都做不成，连别人心中的偏见也改不了。

一年之后，裹儿在胡小宛不舍的目光中把所有的科目提前修完，回到了召摇峰开始向天衡道君学习剑法。

天衡道君对这个徒弟十分满意，天资聪颖，心性经得起考验，悟性又高，还知道努力。

从前，同门闲谈时常为他失了好徒弟而惋惜；现在又阴阳怪气说他使诈拐了好苗子。

“你在主峰学了什么剑法拳脚，使出来让我看看。”天衡道君道。

裹儿施了一礼，取出腰间的剑，舞起来。舞完剑，又挥起刀，还打了一套拳。

天衡道君看得认真，“这仿佛有些别的影子，你之前学过剑法？”

裹儿回道：“师父慧眼。我自幼学了一些，形成了习惯，带了出来。”

天衡道君：“我看你刀法也像模像样，你是想学刀还是剑？”

裹儿听了，道：“幼年，阿耶教过我一篇文章名为《说剑》，说天下之剑有三种，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和庶人之剑。

天子之剑，以山川城池海河铸之，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①

诸侯之剑，以诸士铸之，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②

庶人之剑，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③

当时阿耶问我愿执何剑，我说愿执天子之剑，开万世太平。剑是我防身的武器，刀是我上马杀敌的利器。”

裹儿听说剑修爱剑痴若妻子，但对于她而言，有形的剑是她的武器，无形的天子之剑是她坚守两辈子的信念。

这样的裹儿，与修真界的主流剑修不一样。

天衡道君听了，却笑了，颔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按你想的做下去。但剑法，你要下苦功夫练。”

他起身走下来，一把银色的剑蓦地出现他手中，回头对裹儿道：“你看好了。”

裹儿全神贯注地看着，每一剑看起来快得要截风断水，但给她的感觉又很慢，慢得从容舒缓。

半响之后，天衡道君收住剑，刚想说话，就看小徒弟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剑，目光里都是渴望，遂手腕一转收起剑，说：“你将来会有自己的本命剑。去演示一番，让为师看看。”

裹儿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拿起弟子的制式剑，微一思索，便舞起来。天衡道君一边看一边颔首，待她舞完，满意道：“每日练这套剑法不少于四个时辰，也不要忘了修炼心法，有不懂的再来找为师。”

“师父。”裹儿叫住他，似乎再等什么东西。

天衡道君看着裹儿，不明所以。

“剑法秘籍。”裹儿提醒道。

天衡道君闻言大笑起来：“你都有自己的道了，要什么剑法秘籍，先把这套剑法练熟御敌护身。”

“哦。”裹儿看过不少话本，有很多废材男复仇女得了秘籍一飞冲天的故事，又问了一句：“师父，那别的修炼心法呢？”

天衡道君道：“《太清心法》就是无上心法，且最契合你。想学什么术法，去藏书阁找就是了，不必过来烦我。”

裹儿道：“我怎么觉得我这修炼与旁人没有不同？”胡小宛前些日子神神秘秘说，她师父教她的是碧霞峰秘术。

然而，她呢？

道法是太清宫流传最广的《太清心法》，无论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甚至杂役弟子都会修炼。

剑法则是师父演示了一遍，教给她。术法要她自学。

天衡道君的目光看过来，看透她的内心，然后笑了，“修真本来就是求得真我，简简单单，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

裹儿若有所思，天衡道君则飘然而去。半天之后，裹儿回过神来，开始从今天练剑，练够四个时辰。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裹儿收起剑，洗漱一番，来到王浩然的小院用饭。

饭桌上摆着果菜佳肴，万晴和虞初说话，王浩然正眼巴巴望着门外，见裹儿进来，立刻叫了一声

：“师姐，吃饭！”

万晴招手笑道：“今天有新鲜的烤凤尾。”

裹儿坐下，众人才开始用饭。裹儿先夹了一个烤凤尾给王浩然，叫他捧着吃。那烤凤尾是灵湖中的一种大虾，剥壳烤制，色泽鲜艳，行如凤尾，滋味鲜美微甘，极得众人喜爱。

吃着饭，三人说着闲话。万晴笑说：“要给师妹说一声恭喜，如今正式踏入修仙的门庭了。”

虞初听了，好奇问：“师妹，师父传了你什么功法？”

裹儿先向万晴道了一声谢，然后回虞初的话：“我修的还是《太清心法》。”

“太清……”虞初忙转过身，笑得咳嗽了半天，道：“你还在修《太清心法》？”

裹儿不以为意问：“你修的是什么心法？”

虞初眼睛里闪过得意的神色，道：“我是水灵根，修的是《北荒玄水录》，只有单水灵根才能修炼。万师妹修的功法也是太清宫不传之秘。”

万晴闻言点头道：“我修的是《长春功》。师妹，你怎么不向师父求个极品的功法？”

裹儿道：“我问过师父，《太清心法》最适合我。”

虞初笑起来道：“一定是你年纪大了，好功法受用不了，这《太清心法》连杂役都能修，更何况你这个单灵根？师父说的是，这个是正适合你。”

裹儿拿筷子往他手上一敲，道：“说话是说话，你阴阳怪气做什么。”

虞初不妨被打了个正着，剑眉一蹙，道：“我说的是实话，就你想得多。”

裹儿冷笑一声：“就你这水平还敢在我面前卖弄？”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万晴连忙道：“吃饭吃饭，你们光说不吃，我和小师弟把这烤凤尾吃完了。”

正在这时，虞伯端着汤过来，笑说：“《太清心法》乃是太清宫的立宗之本，杂役弟子能修是真，但不是烂大街的功法。不仅不是，还是极高明的功法，传言祖师爷就是修炼此功法成仙。”

虞初不信，道：“我认识的亲传弟子修练《太清心法》的一个都没有，除了李师妹。”

虞伯一边为四人盛汤，一边道：“怎么没有，你大师兄修的就是《太清心法》，还有碧霞峰峰主碧霞道君、无量峰的廉贞道君都是修的《太清心法》。”

虞初一惊，慌道：“大师兄没有修炼过《北荒玄水录》？他和我的灵根一样。”

虞伯笑道：“先修的是这个，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改成了《太清心法》，这也是《太清心法》的绝妙之处，极少与别的功法相冲。”

说罢，虞伯对裹儿说：“你师父让你修《太清心法》自有他的道理。”裹儿笑道：“我明白。”

虞伯说完，就下去了。万晴笑虞初：“你知道的也不多，就开始在我们面前卖弄，我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虞初道：“我不知道，你难道就知道了？”

裹儿道：“吃饭吃饭，小师弟看着你们呢。”

虞初看过去，就见王浩然吃得满嘴油，双手捧着个鸡腿，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盯着他们，仿佛在说怎么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