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南柯》
杨柯回到凌薇苑,心里仍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没着没落,好不是滋味。用过了晚膳,正躺在卧榻上,忽而瞥见书架上的《明斋广录》,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取下书本,兴致勃勃地往外去。
初秋时节,不冷不燥。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费了半柱香的功夫,杨柯才找到翠微殿的匾额。敲了敲宫门,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探头出来,问道:“姑娘您是?”
“我是凌薇苑的杨柯。宣王可在殿中?我来给殿下送书,烦请公公递个话。”
小太监很快便道:“好嘞,小福子这就去给您通报。”
不一会儿,宫门打开,小福子站在门边,冲她笑道:“您里面请。”
一踏进宫门,迎面便是两列苍劲的柽柳,行至柳荫深处,不见板桥,唯有一卷丈余长的茜色骆绒毯铺就步道,赤陶地砖从毯下蜿蜒而出,拼成一道火焰纹拱桥。到了道路尽头,一座西域奇石插天而上,通体赤铜,一望便知是来自千里外的雅丹地貌。仔细探去,天然孔洞中竟嵌着冀狮与骆驼浮雕。而那岩脚底下冒出的不是苔藓,而是暗红的肉苁蓉,其间混着几株乳香木幼苗,树脂香气混着灌木的苦味,在热浪里蒸腾成令人眩晕的异香。
杨柯正瞧得目酣神醉,耳边又传来幽幽琴音。她循声而去,脚下小径蜿蜒曲折,隐于葱郁草木之间。行至一处,一座精巧的江南庭院映入眼帘,院门半掩,透过门缝,可瞧见院内一方亭台前坐着一白衣琴者。
杨柯轻轻推门,琴音蓦然停歇,她欠身道:“是我冒昧,惊扰殿下雅兴了。”
伯喻见了来人眼中一亮,徐徐起身相迎:“哪里哪里。上次七夕之后,一直没寻到机会同你畅叙。”
杨柯眼中露出狡黠:“我这不是找上门来了?”
伯喻欣然接道:“在下不亦乐乎。”
杨柯听了心中百般欢喜,颔首垂眸,又想起手里的书,忙道:“上次答应的《明斋广录》,前几日托宫外的朋友搜罗了来,今日才送到宫里,特地给你送来。”
“阿柯有心了。”伯喻伸手接过书册,二人指尖相触,清凉的触感却有如滚辣的火焰,灼得人心尖一烫。
“以后莫要再看残本咯。”杨柯对他轻俏一笑,伯喻接过她的笑眼,琥珀眸中露出闪闪微光,好似一道银钩:“残本还是全本,我总是难以分辨。若都能先经阿柯过目,想来就不会出错了。”
杨柯这时犯了愚笨,只听懂了他言上之意,“你要读什么书,尽管告知我,我帮你取去。”
伯喻望向她的眼中笑意熏沉:“平日里诸事繁多,实在抽不出多少闲暇去读闲书。不过,若能读一读姑苏悠悠客写的诗便足够。”
虽然伯喻并不知道她便是姑苏悠悠客,但她听了这话心中倍感欣幸,“姑苏悠悠客呀,她的诗最容易找到了。”说话间,一面低眉垂睫,一边粉面生霞,又不好意思叫他瞧见,侧首一转,又脆声问道:“伯喻,你这宫中设计实在新奇,可否告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的目光仍是柔柔地落在杨柯的脸上:“是我额娘。她来自西域,一向对绿色植物满怀珍视,还亲自与工匠一同设计。园中山石,也都是她逐一甄别、细细挑选而来。”
杨柯不禁赞叹道:“令堂真是位奇女子!”
一阵清风拂过,屋檐下的竹影也忙不迭地点头。伯喻看着她长睫下的双眸波光粼粼,勾得他想用指尖揉碎那一汪碧水,“你若是喜欢,再来便是,下次也不用小福子带你进来了。”
杨柯本沉浸在观赏四处的景致中,思绪再次被他的话语搅乱,“啊?我……我这人常犯路痴,若没人带路,恐怕记不得方向。”
“记不得方向?那就多来几次,熟了便记得了。”
杨柯一边嘴上糊里糊涂地应和着,一边随他踏入门内,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幅水墨画,画中有一船,船身以墨色清淡勾勒,寥寥几笔,却恍若有水波轻拍之声传来。
她凝着画问道:“诶,这画里的船可是越州乌篷船?”
伯喻点头:“对,阿柯如何识得?”
她眼波一闪,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我在越州出生,小时候常常坐乌篷船。乌篷船格外轻巧,水面稍有波动便会摇晃,那时候胆子小,爹爹第一次带我坐船时,我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便死活不肯上去。后来爹爹没办法,捂着我的眼睛把我抱上了船。等我长大些便不怕了,反而喜欢在水边拿着石子打水漂。”
伯喻只觉她眼里的一汪碧水汩汩流进了他心里,于是温言问道:“既然你在越州出生,为何长大后来了京城?”
“我爹本是京城人,因为我娘才去的越州。他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在河边喝酒作画,被师父这个酒蒙子撞上了,两个人也算是臭味相投,日夜都泡在一起。后来,师父回了京城,我娘也打算举家搬迁,她一方面想让我拜上师父,跟着他读书,另一方面也是想着爹爹能跟师父老友重聚。”
伯喻道:“母亲当年也去过越州,后来没有机会再去南方,于是命画师画了一幅挂在宫中。”
杨柯眼底一亮:“瑾妃娘娘也喜欢越州?那儿可是山清水秀!尤其是屋子边上的小河,到了冬天都还是温温的。”
“她喜欢那里,可惜只去了一次。”伯喻说到此,眼里的眸光笼上了一层薄纱,脸上却仍是微笑,“算是借着山水安顿一颗寂寞心吧。”
杨柯听不明白,但她知道伯喻的神色沉郁了一分,于是道:“能去瞧瞧大好河山总是好的,许多人想去都没法去呢。”
伯喻点点头,又问道:“江南与京城有何不同?”
她见伯喻神色好转,语调也俏皮了起来,“如果要作比较,京城就像是皇宫里的几位殿下,端端正正,有型有款。江南嘛,更像是闯了大祸以后,被老爹发配到边角的纨绔公子哥儿,虽偏安一隅,但也潇洒随性。”
伯喻听了失笑道:“听你这么描述,江南好像更有意思了。”
“是呀,要说城里最热闹、最好玩的肯定是夜市。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吸一口气就闻见酒楼里的酒香,刚走几步就撞上个玩杂耍的。这热闹劲儿常常要到四更天才消停。大人在街上走,我们小孩儿就在人堆里乱窜。有一回我撞洒了人家手里的一串糖油果子。那卖糖油果子的大叔瞬间变了脸色,横眉竖眼地揪着我,嚷嚷着要我赔他一整筐的钱。我哪里有那么多钱?朝他又是堆笑脸又是起哭腔,他可油盐不进,当即就要伸手来抓我。”
伯喻接着问道:“后来呢?”
“我当然是拔腿就跑呀,可我一个小孩压根儿跑不过他。不过幸好老天帮忙,让我逃了一劫。”
她见伯喻的脸上满是疑惑,于是笑嘻嘻道:“那会儿凑巧到了五更天,做早市的开张了,”她学着馄炖摊的老板扯着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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