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岐修格外兴奋，其余长老腾地从座位上跳起，太阳穴血脉喷张，下巴仿佛脱臼般阖不上。

青衔神色寒如冰刃：“怎么不继续编排？”

杜枫和姜虹等人惶恐地伏跪在地上，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下连李逢意都惊呆了，她压低声音靠近青衔尊上耳畔：“你从哪里冒出来的？陆羲川呢？”

“被我偷梁换柱了。”他面不红心不跳。

李逢意心口的石头彻底落下，她一转攻势，开始施展从符乩老头那里学来的才华。

“呵。”

轻讽吸引来众人视线，李逢意没有任何得证清白的喜悦，她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凄切又难以置信地望着众人，似再也嚼不住黄连般的苦涩，悲凉地别过头去，闭上双眼落下滴清泪来。

那蹙结成疾的眉心饱含酸涩和委屈，可唇角咬嗫出血，也不愿叫人听见哪怕一声呜咽。

嶙嶙傲骨清高自洁，不愿堕泥淖，却事与愿违。

似乎在说，我从前罪孽深重，可如今连改过自新都成奢望。

那便任由他们去攀污吧，我已无力去辩白。

大不了一了百了。

掌门无儿无女，早已将顾澈当做亲生女儿对待，见她这般隐忍，顿时老泪纵横，连忙走下来替她拭去泪水。

几个长老也有些动容，虽说顾澈有事做事过分了些，可她到底是个可怜的女娃，早早离去的父母对她打击太大，才让她这么多年拼尽全力，狼狈地想要博得他人的关注。

如今性子逆转，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长老们纷纷跟着掌门下殿，围在李逢意身旁轻声安慰。

怎么方才威风凛凛，现在又可怜巴巴，这顾澈到底哪面是真，哪面是假？青衔在一旁看得出神。

掌门费劲安抚好李逢意，才转眼处理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这些人今日敢造谣尊上，明日就能将他明夷宗戳出个大窟窿，是以绝不能轻饶。

“你们二人身为峰主弟子，平日不思进取，却来做这些害人的龌龊勾当，即日起，褫夺首徒位置，鞭刑三十，禁闭思过半年！”

“至于你们”他望向跪得歪歪扭扭的数十人，“虽不是主谋，却趋炎附势不辨黑白，去给外门子弟们打杂，等到彻底反省再回来。”

杜枫欲再说什么，被青衔一记眼刀吓得又缩了回去。

掌门屏退一干人，重又拉着顾澈聊起家长里短，追忆她幼时回忆，李逢意到底不是真的顾澈，再感人的故事都与她隔了层纱，朦朦胧胧挑不动心绪。

她的父母与顾澈的双亲迥然各异，只是芸芸众生里一粒时岁过境卷走的尘埃，除了她无人会缅怀。

掌门见她眸中黯然，只以为多言引人神伤，遂停止喋喋不休，只一个劲地忘她乾坤袋里塞武器。

李逢意终于揪出罪魁祸首：“原来，我乾坤袋中的东西是、您、给、的啊？”

“对，有用得上吗？”

“......用得上，非常用得上。”

只是用得不太对劲。

走出殿外后，青衔照例顺路送李逢意回长遗宫，她方沉浸在旧忆里，现在还兴致泛泛，只淡淡扯出个微笑：“小绿，多谢你来得如此及时，对了，那个陆羲川怎么样了？”

他这么大个师尊在她面前，就得个轻飘飘的感谢，反倒对陆羲川这个身份更在意些？

若是从前，她无论何种情绪，好像都是只对着“青衔尊上”的。

他也一直搞不清顾澈，外人疯传她痴恋自己，她也的确不允许旁人过度接近他，可与他独处时，那眼神又分明是恨与怨。

现在这模样，倒是不用避嫌了。

算了算了，他长叹一声，甩掉这些多余的情绪。

“他没事，我命他休养三日再出行。”

李逢意点点头，搜肠刮肚找不到更多的话跟这个师尊讲，只好闭嘴。

*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关于这次的事件，宗门内众所纷纭，有说顾澈与某人苟且被尊上撞见，尊上为掩盖丑事出面压下，或是顾澈在山下负心留情，那人找上门闹事，为顾及宗门颜面而压下，更有甚者，说顾澈勾引师尊未果，师尊大人大量才不做计较。

总之，怎么传都是顾澈的问题。

李逢意本人注意却完全不在此事身上，她在长遗宫疯狂修炼。

她以为她本身就是化神境的魂魄，托举这躯壳轻而易举，可道法不同，运作起来却与其所想大相径庭。

若是要强行结婴，这根骨会化纳不住魔气聚集，有可能会自爆碎裂。

她脑汁都榨出来二两，想了各种办法，前路都只有一条：自毁灵根，以神魂重铸这幅躯体的灵根。

听起来容易，可实施起来难上加难，还得有人护法，行差踏错都会功亏一篑，让她真的沦为废人。

停滞不前，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晨曦浸染半边云霞，李逢意依旧精神得可以下地种五十亩药草。她焦躁地推开房门，避开众人耳目随意飞到某个山头，漫无目的开始散心。

眼前是一处荒芜的草地。杂草没过膝盖，走起来有些艰难。约有两人高的山石被人为放置，成为一道道屏障，阻隔住视线，颇有曲径通幽的禅意。

沿着山石走了约莫半柱香，才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耳畔隐约传来瀑布流泻的闷响。

拨开最后一帘野蒿，三丈外竟是直泻百里的瀑布。浩浩汤汤的波涛似银河垂挂，急湍到底后拍击岩石，掀起层层雪浪，势如破竹流灌人间。

冰凉水花飞溅，声如万钧奔雷滚滚附耳。此时此刻，万千思绪被硬生生截断掩盖，心、眼、意皆是鬼斧神工雕琢的壮阔山河。

嘈杂反而最为纯粹。

李逢意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憋住呼吸，也不用避水符，双手一伸便扎进水流里。

万籁俱鸣，也是万籁俱寂。至柔至坚的水包裹每寸肌肤，她在碧波中舍去身外身，倾尽魂灵去感受无边无际的静谧，仿佛这一刻她置身深海万里，与海洋彻底融为一体。

预料中坠地的阻滞感没有出现。

她闭着眼享受难得的安宁，一刹、两刹......这水流也太高了吧？

“师妹，你、你要在我怀里待到什么时候？”

李逢意猛地睁眼。眼前男子剑眉星目，五官深峻锐利似箭簇，黑发用银冠高束，因是在瀑布下修禅练功，全身上下只着亵裤，健硕胸脯一派清凉。

他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张开避水罩，认清是顾澈后，本欲即刻叫醒对方，可她眉头轻拢，长睫挂上玲珑剔透的水滴，像是呼吸均匀地沉浸在梦里，让人不忍打扰。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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