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罪》
第35章
一万年前。
玉珑雪山。
这是季无衣进到山里的第二天,夜幕将至,却看不见落日,整个天空放眼望去是灰蒙蒙的蓝色,他逆风向山顶爬行,越往高处风越大,每每挟裹着刺骨寒意呼啸而过,像下刀子一样朝他脸上刮,刮得人生疼。
整座雪山寸草不生,冷意骇人不说,风从顶上往下一吹,连个支撑他站稳的东西都没有。季无衣几次三番被刮倒在雪地,冻得牙齿打颤,还得伸出手扒拉进被雪掩盖的土里,才能勉强爬起来,继续往上走。
早知道就听季无忧的,好歹杵根拐杖上山来。
季无衣一面后悔,一面抬头,终于望到了山顶。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山其实会比迎风上山容易得多,爬上山顶,往下走只需要一天时间,到时候翻过去,就到招摇山了。
招摇山上的祝余草,是他这一趟行程的目的。
季无衣拔出腰间酒壶,仰头将壶里所剩不多的酒饮干净,辛辣醇厚的液体划过喉舌,胃里一暖,又有了点力气。他咬咬牙,一鼓作气,手脚并用在深深积雪的陡坡又前行数里。
必须在天彻底黑下来以前爬到顶上,找个可以避风的洞口躲起来,否则夜幕一至,山上伸手不见五指,潜藏的危险就远不止被风刮倒那么简单。
又是一卷狂风拍打下来,夹杂着锋利的雪片,季无衣匍匐前进,头顶寒风咆哮的声音宛如厉鬼哭嚎。
身下的山坡慢慢变得平缓,他知道自己到达山顶了。
本以为这里该是光秃秃的一片,他甚至做好了自个儿打洞的准备,没成想冒着风雪睁开眼一瞧,山上竟然有个冰屋子,看起来坚固结实,光亮整洁,巍峨伫立在最高处,好似浑然天成一般。
季无衣一下来了精神,往手上哈两口气,来回搓搓掌心,撑着地站起来,赶紧趁下一波大风刮来之前抱住双臂瑟缩着跑进屋子。
他见到屋内光景,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这屋子又高又宽,可不知道,它已经宽敞到了……
可以容纳一棵树的地步。
这树生得奇怪,不长在屋外,反倒长在屋子里,树身乌黑,根茎粗壮,枝繁,却不叶茂,准确地说,是一片叶子也没有,那么大一棵树,光长个子,不长头发了。
季无衣绕树走一圈,一边走,一边左右打量。打量一眼屋子,打量一眼树,这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一棵老树,什么也没装。好在暖和,也不知道是这树的作用,还是哪里藏了什么东西。
走到树背后季无衣正抬头研究屋顶脚下被什么绊住低头一看嗬好大一只鸟。
这皮毛这成色这模样往火堆上一架再转着烤一圈那得香得方圆十里的生物都跑来分一口肉尝尝。
季无衣咽了咽口水不行不能吃。辟谷术刚刚修好要是这回没忍住让季无忧回去告给师父听他等着被打得俩屁股蛋开花得了。
他仰头看看屋顶看两眼没忍住低头看看鸟。
别馋别馋别馋。
季无衣咽一口唾沫继续仰头看屋顶。
看了很久他突然一弯腰把鸟从地上抱起来。
还挺重。
不过……
好暖和啊!
这鸟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大是真的大毛也是真的软抱在怀里跟抱个火炉似的季无衣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窝进鸟肚子让它抱着自己睡。那感觉肯定跟躺在云里边没两样。
他卡着鸟的咯吱窝举起来举到自己眼前瞧它足足有一人高鸟尾巴长长拖到地上还有三根金色的没一点杂毛又纯又亮一身赤羽似乎还隐约划过五彩华光。
这得多好的饲料才能喂出毛色这么油光水滑的鸟来。
这么油光水滑的鸟拔了毛放了血往火上一烤……
季无衣咂咂嘴吸溜一口气免得口水流出来又把这只巨大的赤鸟搂紧两臂环抱才勉强圈住它的身体最后一步一步朝树干靠近。走着走着余光瞥到鸟尾巴后边有东西落下来。
他堪堪侧过头一看好像是什么草绿油油的有点眼熟。
嘶……怎么那么眼熟呢?
他眯了眯眼这草……跟他要找的长得还挺像……
季无衣倏地瞪大眼:这就是祝余草。
踏破铁鞋无觅处
季无衣喜上眉梢对着鸟脖子使劲亲了两口:“小鸟啊小鸟你真是吉祥。”
还翻什么山啊明天天一亮就打道回府!
他二话不说从地上拾起祝余草迫不及待塞入口中一颗不剩地撑满整个腮帮子皱着脸嚼半天把嘴里又苦又涩的草味咽下去。
难吃是难吃只要管用就行。
把草吃干净他继续往后挪直到背贴着树才慢慢滑下去坐着。
坐了会儿屋子里很快暗下来季无衣估摸到晚上了再等片刻就是夜色如墨的黑暗。
他斜斜往一边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地面终归还是凉的季无衣一个哆嗦
把鸟又往自己怀里拉进些。
还不够,他把腿架到鸟身上,像平时睡觉抱着被子一样抱着鸟。
紧接着,他脑袋微微后仰,再猛地把脸埋进鸟的胸前,深深吸了一口。
吸完,还拿脸在那里左右蹭蹭,蹭着蹭着就不想离开,干脆照这个姿势不动了。
好软啊……
又软又暖和……
还香香的……
嘿嘿……嘿嘿嘿……
季无衣在傻笑和酒劲中满足地睡过去,完全没意识到一口吞掉所有祝余草的行为会给他的后半夜带来怎样的际遇。
他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也不知是做梦还是怎么,总觉得抱在手里的东西变得不那么软和,也不毛茸茸了,倒是十分硌手,原本厚实的鸟背现在摸起来像是人的蝴蝶骨,羽毛的触感也变成绸缎一般,之前两臂环抱才圈住的鸟的腰身,在他怀里空出来许多。
季无衣脑袋昏沉沉,困得不想睁眼,便紧了紧双臂,把怀里的东西一把拉过来和自己贴住,对方身体一僵,推了推他。
季无衣闭着眼笑笑,两手在鸟翅膀下面的位置又抓又摸,挠着人家咯吱窝哄道:“乖乖,别闹。”
鸟儿还闹脾气呢?
他又使劲往对方身上拱,可拱着拱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的鸟肚子呢?
他那么大、那么软、那么多羽毛的鸟肚子呢?
季无衣双手胡乱上下摸索,怀里怎么越摸,越像个人?
他不信邪,一头埋进对方胸前,额头和鼻梁咚的一声,像撞着谁胸膛的骨头。
季无衣凝固了。
可能在做梦,醒来以后他的鸟就回来了。
赶紧重新睡一觉。
可身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让他实在睡不下去。
而且对方身上好烫,越来越烫,烫到他畏畏缩缩想悄悄把手抽回去。
正抽到一半,他被逮个正着。
得,别睡了,不是做梦,身边就是躺了个人。虽然他想不通自己半夜怎么会跟人滚一块去。
季无衣还没来得及睁眼,旁边的人翻身而上,二话不说掐住他的脖子,好在他反应机敏,两手抓住对方,稍微掰开了喉咙上的虎口,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过也只一瞬,他一反抗,对方更加大力道,掌心往下一掼,死死卡住他的下颌,季无衣被迫仰头,瞪大双眼,在浓郁的夜色里只能见着坐在自己腰上的一个黑影,轮廓看起来十分高大。
而这人带给他的压迫感,并非双眼所见那么简
单,更多来自力量上的绝对压制。
他堂堂九天宗掌门首徒,虽不敢大言不惭说天下第一,可自小长在四大门派之首的九天宗里,同一功法阶级的弟子从没出现过能将他打败的,如今大晚上在荒郊野外随便碰见个来路不明的人,是男是女都还摸不清,一只手就把他轻轻松松压制住,让他内力积于丹田,半点没有发挥的余地不说,还马上就要被活活掐死。
季无衣仿佛看到一条粘板上的鱼肉,再怎么扑腾,一刀下去,只剩蠕动嘴皮子的命,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季无衣因为窒息感而眼冒金星的时候,一道冷冰冰的声线从头顶传下来:“祝余草呢?”
听起来是个男人。
季无衣咬着牙,拼命拍打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拍得啪啪响:你倒是给我机会说啊!
对方微微松手。
季无衣长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下一个动作就是翻身想跑,头还没蹭起来,一下又被压回去。
上面显然不耐烦了,压着怒气,又问一遍:“祝余草呢?”
季无衣脑子里飞速运转,思索脱身的法子,嘴上和人扯皮:“祝余草?什么祝余草?”
“不要想跑。”对方收紧虎口,虽极力克制着声音,季无衣还是听出他似乎也很难受,“我最后问你一遍,祝余草呢?”
“祝余草……”季无衣眼珠子滴溜溜转,跟对方绕弯子,“就是那个绿绿的,长长的……呃!”
话没说完,被抓着脖子提起来再狠狠往地上一砸,砸得他后脑勺阵阵发痛,耳朵嗡鸣。
黑影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回答我。”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季无衣颈窝里,这一俯一贴近,季无衣感觉出来了身上这人在忍什么。
有东西,戳在他肚子上。
季无衣抱着那人手腕,被掐得伸出舌头干咳,这回不服气不行,老老实实把话招了:“祝余草……我……吃了……”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完他便没力气了,又不敢反抗,只能像先前一样求饶似的拍拍对方的手。
那人愣了愣,大概没想到他投降得这么快,一下子放开他,喃喃道:“吃了?”
顿了顿,不敢相信般:“你……全吃了?”
季无衣麻溜翻身,连滚带爬往门外逃,逃到半路脚下一顿,又转回来。
屋外这天气,出去才是死路一条。
他叹了口气,席地坐下:“你刚刚问什么?”
那人还维持着被季无
衣推开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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